第十六回 自来亡命路 咸为意气争(第2/12页)
世上竟然有如此害人之法,唐宁、华阳道人与杜颖都流下眼泪,凤儿更不用说,韦玉筝已从房外进来,闻言也是满面泪痕。
终南道人自然最是难过。
田钰已然有气无力,低声道:“好容易等了八年,终于找机会逃出来,然后将那些贼一个……一个的杀死,便来太乙宫找你报仇。却听说你离开了太乙门,这些年四下找你,却如大海捞针。”八年之间,谁知道她受了多少欺辱。
田钰道:“上月有人传讯,在泾源,终于……终于……”眼望华阳道人,“对不起。”
华阳道人摇头道:“别说了,田姑娘,我不怪你,只希望你也别怪我。”
田钰忽然脸色泛红,拉住终南道人手道:“终南,我想问你,如果我爹没害你家人,你会不会喜欢我,娶我?”
终南道人十分痛心,华阳道人道:“田姑娘,终南师兄为了你终身不娶,你还不明白他的心意么?”
田钰眼睛一亮,跟着便黯然道:“华阳,他为的是你。”
华阳道人摇头道:“田姑娘,我……我是喜欢终南师兄,但他、他喜欢的是你。当年我得到密令,为了闯进田府,才假做是他的结发妻子,找他理论。其实师兄一直只把我当作妹妹。”
韦玉筝心道:“不知道他又把谁当作情人,把谁当作妹妹?只怕除了那个阿元,我们两个都只是妹妹。”
凤儿心道:“只怕我连妹妹都算不得。”一时觉得姑姑不管怎样苦,还有人喜欢,还有过几日的快乐,而自己什么都没有……连死在他眼前都不能。
田钰低声道:“可是你那日却做出一副小妇人模样,还假做有了身孕。”
华阳道人脸色羞红:“便为此事,终南师兄多年来一见我便远远避开。”
终南道人道:“我……”
田钰道:“你还没回答我,如果没有我爹,你会不会喜欢我?”
终南道人见她眼神涣散,命已将绝,难过道:“其实你爹是你爹,你从来就是我的爱妻。”
田钰微微笑道:“你就是骗我我也开心。”拉住华阳道人的手放到终南道人手中道:“替我照顾终南。”又回头向唐宁道:“凤儿就交给你了。”
胖大道士想起一事:“田姑娘,是谁通知你到泾源?”
田钰吃力道:“是长……安……”手指怀中,合眼而逝。
终南道人从她怀中取出几样东西,除了银两手帕外,只有一支扁扁的三齿镖,江湖上许多人用,也看不出来头。
唐宁轻声问凤儿,凤儿轻轻摇头:“我不知道。”她不曾到泾源,否则看到老疯头,怎会偷袭?
终南道人道:“我记得当年在子午口那贼子所用的便是这种镖。”
韦玉筝定定神,问道:“二师伯,当年追杀我家的那几名黑衣人到底是哪个门派的?”
终南道人道:“那些贼子功夫一般,剑术却甚怪,看不出渊源师承,我原以为是河北藩镇所派,这些年我也用心查找,却无收获。”
不觉又过新年,到了二月天气,郑奇却匆匆赶到太乙村,带给唐宁一个惊天消息。正月二十七,元和天子服丹药暴病而亡。神策军另一中尉拥立太子登基,杀了吐突承璀和澧王,杖杀给皇上练药的方士柳泌,贬了皇甫镈和李道古。
郑奇道:“奇怪的是此前几日,皇上还见过义成镇节度刘悟,皇上不过是吃了丹药口渴,身体却好好的。宫中却传说是太监刺杀了皇上。我虽然是侍卫,太监们却不让我等靠近,也不让大臣去看尸身。”
唐宁想起长安剑宫许多弟子是吐突承璀手下,阎峰莫要受了牵连。
郑奇道:“阎大哥亲手格毙吐突承璀,成颀杀了澧王,都升了官职。”吐突承璀臭名昭著,杀了他是人心大快,不过唐宁心里却觉得极不舒服。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
转眼一年过去,又是春暖花开,正当寒食,翠华山上杏花烂漫,长安城中便有人结伴踏青而来,许多人吟起大历十才子韩翃的《寒食》一诗,想是厌倦了城中漫天飞舞的杨花,要来看灿烂如霞的山野杏花。
奚郎此刻正在溪边打坐练功,他入太乙门已有三年,每日里勤奋用功,如今已长成了十七岁的少年,长身瘦削。胖大道士见他性情过刚,便命他每日对着溪水打坐,揣度水流至柔的道家无上心法。
鸟鸣山幽,溪水淙淙,不时飘过落红。奚郎尚未入静,耳边传来一阵马蹄之声,约有五六骑从山下驰来,到了溪边道路上却停下来,耳听有人“咦”的一声。奚郎睁眼看时,见五六名军将勒马望着自己,倒似看一件怪物。
当先一名军将肤色黝黑,望着奚郎,似曾相识。奚郎却认得他是井陉道上随着“镇河东”范无期的一名将官,奚郎这几年变化颇大,那人一时却认他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