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夺秘(第4/12页)

凌郁把剑插回剑鞘,交还给慕容旷:“大哥,一路上可要好好看管,小心被别人见了,心生非分之想。”

“二妹嘱咐的是。”慕容旷也端正起来,系好长剑在身上。

三人精神全放在湛卢宝剑上,倒也忘了波涛汹涌。忽听得渡船大叔在船尾高喊:“几位客官,靠岸了!”他们才恍然发觉原来已渡过长江。

一上岸,徐晖马上又生龙活虎一般,浑然去了在渡船上的萎靡不适。渡江不久,便过淮水,徐晖回到他所熟悉的中原气候,长长吸了好几大口干脆冰冷的空气到肺腑里,更觉神清气爽。

凌郁说:“义父特意嘱咐要隐蔽形迹。现下入了中原,我们更要小心谨慎,不如改改行装。”

徐晖环视他们三人,睨眼笑说:“我倒罢了,你和慕容兄这样光彩照人,也不好扮成贩夫走卒,干脆就作几个商人家的公子哥儿,结伴出游,混迹在人群里,应该也不会太惹人注目。”

“大哥,阿晖这是讥讽我们俩像纨绔子弟呢!”凌郁笑着嗔怪道。

“徐兄,我倒罢了,你和我二妹这样一对璧人,也不好扮成寻常公子哥儿,干脆就作一对少年夫妻,跟着我这个兄长回家去,混迹在人群里,应该也不会太惹人注目。”慕容旷学着徐晖的口气说,和徐晖两个都大笑起来。凌郁脸上绯红,恼得不理他们,拨马就走,他们赶上来才又哄得她扑哧笑了。

眼看斜阳慢慢西沉,三人策马奔到附近市镇,拣了一间干净的客栈住下,又买回三套冬衣冬帽,在领口、袖口、帽檐上加了一圈狐皮毛边。换上一看,俨然便是三个中原富足人家的子弟。为怕引人注目,慕容旷把湛卢插入琴匣,裹上麻布背在身后。徐晖讲话带洛阳口音,方言也会说好几种,慕容旷南腔北调都能含糊几句,凌郁虽也讲标准官话,却除不去若有若无的江南吴音。于是三人约定,在外面尽可由徐晖与人打交道,凌郁则是越少开口越好。

翌日清晨,三人扮作少年人结伴出游的模样,踏上了北方大地的浩浩旅程。在城镇闹市里,他们徐徐而行,看中原风物处处新奇;到了城外旷野,便三人并骑,快马扬鞭。三位年轻人同行,虽然本着谨慎小心的要旨,一路上仍忍不住要谈天说地,谈到酣畅处仍忍不住要开怀大笑,开怀大笑都还不过瘾,仍忍不住要鼓琴吹箫、纵声高歌。他们情知这一路艰险,但彼此心思纯净,相互亲厚,这便化解了对未知前途的所有担忧与疑虑。

有时天色晚了,他们就露宿野外,盖天为宇,枕地为席,生一丛篝火,烤几只野味,固然艰苦,倒也颇有趣味。到了大都市,反正凌少爷手头阔绰,各地又有风组兄弟接应,他们便住大客栈,吃香喝辣。某日傍晚抵达陈留,凌郁本要进城寻家舒坦可意的客栈,慕容旷却把她和徐晖拉到山上的至心寺访友。走在石径间,远远就望见一个瘦长个子的僧人手持扫帚,打扫寺院门前的落叶。万籁俱静,只听到枯叶的轻声叹息。

走到近前,慕容旷方开口叫他:“观己!”

那僧人回过身来,眉目清朗,年纪和他们几个相仿。他一怔,忽乐得奔过来叫道:“慕容!”

观己是至心寺的修行僧人,也是慕容旷的朋友。这天他们借宿在寺中厢房,陈设膳食简陋,但可喜寺院清幽,亦可喜观己和尚为人高妙。晚上稀稀地落了雨,古刹松柏摇动。他们坐在廊下,有一搭无一搭说着闲话,呼吸间有那么一点儿湿薄的寒意。这样宁静深湛的夜晚,让人怀有近乎伤感的愉悦,唯恐恍惚之间,光阴就流走。

翌日辞去,三人复又启程。一路间有慕容旷拜会旧友,旅途便增添许多乐趣。徐晖时常向慕容旷讨教修习《飘雪劲影》过程中的种种困惑。慕容旷说,《洛神手卷》上记载的并非简单的武功招式,而是心神、体魄与自然的结合统一,因而不可能一蹴而就,寄希于短时内突飞猛进。像徐晖此时的武功停滞情形就再平常不过,它显示了习练者的心智性情在某一点上正与身体进行激烈的交战与磨合。一旦冲破了这层停滞,武学修习往往便会更上一层楼。

有时在野外,凌郁会使出“拂月玉姿”和徐晖的“飘雪劲影”切磋。这两套武功碰到一处,能激发彼此武功修习的巨大潜能。虽然徐晖尚嫌生涩,凌郁所学有限,但二人相知相恋,正暗合了《洛神手卷》的本源,于是也就带出一种特别圆润和谐的美感来。他们仿佛一对仙鹤,舒展开巨大的半弧形羽翼,踮起修长脚趾,相向起舞,时而腾空飞翔,时而点地凌跃。慕容旷坐在一旁看着,心中既为他们欢喜,也缥缈生出一种人世孤独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