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拆局(第9/11页)
司徒峙的脸色微微泛青:“你这是哪家的道理?我们要渡江回家,便成了金国人了吗?”
船夫正要说话,一条船已先靠了岸,跳下来五六个手持兵刃的男女。船夫对为首的一位中年女子恭敬地点了点头,垂首站到旁边等她示下。
中年女子笑盈盈地接过话来:“我们这些人那可都是火眼金睛。就算披上了汉人衣裳,混在汉人堆里,我还是一眼就瞧得出谁是从深山老林里跑出来的金狗!”
完颜亮的脸涨红了,不自觉低头瞧了瞧自己一身考究的锦缎长袍,心想,他们是如何看出来的?难道我这举手投足,还不够像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原贵族么?
陆陆续续又有两船靠岸,总共上来十余人,和司徒家族一行人形成了对峙局面。其他船只则在不远不近的江面上漂着,像是胸有成竹等着这帮兄弟凯旋而归,又像是原地待命静观其变。
“你们说自己是真正的汉人,我看是汉人里的土匪强盗吧!”司徒峙强压下内心惊惧,浮上一个轻蔑的冷笑。
为首的女子却不理这挑衅,慢条斯理地说:“司徒老爷子,你该知道这淮南是我们汉人的疆土。听说金狗不要命了,竟敢跑到这儿来撒野,咱们的江湖义士可没法答应!这岸上有我们的人,江面上也都是我们的船,江对岸还有更多的朋友。金狗要是不即刻夹着尾巴退回淮北去,咱们的义士从中原到江南,立马一呼百应,群起而攻之,可就得把这天下掀个底朝天,让这三条金狗死无葬身之地。司徒家族是江南望族,是跟金狗勾勾搭搭纠缠不清呢,还是和我们一块儿打狗,天下人可正眼巴巴瞧着司徒先生呢!”
这番话立时在司徒家族众武士中泛起了一阵波澜。人们交头接耳,将信将疑。高天预先已得徐晖知会,此刻更是义愤填膺,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奔到这些抗金义士中间,将三个女真人赶回长白山老家去。徐晖和凌郁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凌郁暗想,师父真肯帮忙,只为了我一个自私的请求,调来这许多属下。难为他们竟扮得这般像!
这女子的话可真是砸中司徒峙要害。他最担心的便是此事为人发现,公诸于天下,但若要就此与完颜亮公然决裂,以前的种种努力都将付诸东流,他却说什么也不甘心。当务之急是要稳住阵脚,如此才有可能扳回局面。他定定神,扬声道:“司徒家族行得正走得端,我们是什么样的人,江湖上自有公论,不劳诸位操心,也不是几张嘴空口妄言,便能轻易混淆是非的”。这几句话说得义正言辞,手下低迷的士气为之一振。他乘势吩咐道:“子仰、郁儿,我们就会一会这几位义士吧!”
“是!”凌郁假意应承着,和徐晖挡在完颜亮身前。
对方为首的女子轻喝一声,岸上十余人围住司徒家族,做出剑拔弩张的架势。那女子和船夫率先冲过来直取完颜亮。徐晖、凌郁虚晃几招,故意露出空当,让他们见缝插针,伺机进攻。完颜亮心里火烧火燎,撇开身前的保护人,抽出贴身短刀抢到那伙汉人近前肉搏。那女子挥动手中长鞭,犹如群蛇乱舞,团团裹住完颜亮周身。凌郁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喝彩,师父手下的姑姑,果然功力不凡。那女子上下游走,猝然一振手腕,长鞭直直射出,眼见便要抽到完颜亮鼻尖。完颜亮是马背上的勇士,并不如何精通马下拳脚,没料到对方出手如此之快,来势又这般凶猛,惊惶中顾不得应对,顺势蹲下身子,倒是勉强躲过这一鞭,却见船夫粗壮的长篙也已直勾勾探到眼前。
船夫手中长篙一挥,抵住完颜亮脖颈,厉声道:“若是不想变成一条死狗的话,就立马给老子滚回你东北老家去!”
完颜亮两眼喷火,双拳紧握,冲船夫嗷嗷咆哮,如一头愤怒的困兽。船夫吓一跳,往后倒退两步。完颜亮趁势扑上来,被船夫错身避开。他持短刀刺去,杀气腾腾,令人畏惧。然而短刀毕竟不敌对方武器有利,长篙推近数寸,即扣住完颜亮脉门,压得他动弹不得。
完颜亮自命为高贵的王者,今日却遭到南人如此羞辱,无论如何是过不到江东了。他血管里汨汨奔涌着好斗的热血,恨不得跳起来掐住对方脖子同归于尽。但这个凶蛮的年轻人心里装着更大的志向,他狠狠盯死对面敌手,在心里默念,等着吧,我一定会回来!我要把你们软弱无能的皇帝一剑戳死在江南的心口上!我要让你们这些傲慢无礼的南蛮子知道我是何人!
船夫的长篙还顶在完颜亮颌下,随时都能取下他性命。完颜亮面目狰狞,形如一头发了狂的山狮。凌郁紧盯着这个静止的杀势,深恐事态发展会不可控制。司徒峙头颅中有一根神经绷到了最紧处,他深恐完颜亮一怒之下置生死于不顾,做出野兽濒死前最后的扑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