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第9/19页)
缺口在前,希望也在前,全家人满心激动,纷纷来到蓬车旁,再无一字埋怨。那爹爹把马鞭交给妻子,道:「大家要想出关,便得齐心协力,知道么?」浙雨春风、海生碧潮,四人齐声大喊:「知道了!」那爹爹甚为满意,道:「这就好,大家预备出力……一、二……」三字一出,鞭儿挥抽,马鸣啡啡,嘎地一声轮响,车子动了动,那爹爹举棍撬车,咬牙道:「不许放松!一、二……」三字再出,两匹牲口气喘吁吁,陡然间欢声雷动,车轮真个挺上来了。好容易车子动了,举家士气大振,那爹爹立时喊道:「别松手,咱们要把车儿推上山!出力!快!」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何况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声声吶喊中,车子一尺一尺上到了山路,连娘亲也抛下了马鞭,亲自来到车后,死命出力。
「到了!到了!」夕阳满天,晚霞无限,山巅处传来了欢呼声,车子总算给推上去了。
大姊、二姊香汗淋漓,娘亲也是双腮潮红,人人顾不得累,纷纷仰头去看,只见面前好一座古城,高耸雄伟,墙上生满青苔,不知有多少年了。那爹爹抹去了热汗,微笑道:「大家都过来,瞧瞧这儿。」众人静了下来,依言靠近,登已见到了那处缺口。
这绵延万里的长城,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看这段城墙缺口极大,却不知是怎么垮的,也许是地牛翻身所致、也许是暴雨冲刷所为,总之城崩墙塌,开出了一道口子,便也露出了关外的景象。
遥远的关外,不知名的关外,一家人屏气凝神,纷纷来到缺口边儿,向极北处眺望。
第一眼看去,关外是偌大一片草原,无穷无尽,宛如大海一般辽阔,仰头去看天色,那一轮落日大如鹅卵,红似火炎,渐渐逼临大地,雄奇得让人屏息。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一家人怔怔遥望北方,不知不觉间,竟都静了下来。
春风怔怔地道:「爹,外头就是塞外了,是么?」海生讥笑道:「废话。长城之外不是塞外,却是什么?难道是海外么?」听得此言,合家都笑了,那碧潮欢容道:「爹爹!咱们这下不必缴验文碟了,对么?」「那当然。」那爹爹抹了抹汗,微笑道:「这回幸亏你眼尖,不然咱们还找不到这处缺口哪。」话声未毕,海生立时喊了起来:「爹!这缺口是我第一个见到的!你怎能说是碧潮的功劳?」浙雨骂道:「又来邀功!难道我便没见到缺口?」那爹爹皱眉道:「好啦、好啦,这事人人都有功劳……」儿女们纷纷争功吆喝,那爹爹哪管这些无聊事,他慢慢走上几步,朝长城另一侧去望,只见这处城墙建于丘陵上,北侧这一面地势较险,可说也奇妙,山麓间竟有一条栈道,似可供马匹通行。那爹爹微微一笑,道:「好了,咱们快快上车吧,这就准备出塞了。」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终于可以离开中国了,只消出了关,便能见到塞外风光。那儿有长白山、斡难河、鸭绿江,就是没有浮华南朝的险恶人心,那儿百姓质朴爽朗,放羊牧马,好生快活……
浙雨春风、海生碧潮,人人都上了车,爹爹满面愉悦,正欲扬鞭启程,忽听娘亲道:「等等,咱们还少了个人。」那海生怒道:「又是那厮!真烦!」转身向后,圈嘴高呼:「二弟!大伙儿要出关了!你快来吧!」喊声远远送出,引得四下满是回声,那浙雨也喊道:「二弟!快出来!你再不过来,休怪咱们自己走了!」那娘亲瞪了女儿一眼,道:「别胡说。」说着亲自来喊:「二弟,快来,娘给你留了晚饭,你快回来吃吧。」众人说好说歹,或动之以情、或胁之以迫,奈何就是迟迟不见二弟的身影。那娘亲叹气摇头,转问大儿子:「海生,你们方纔究竟怎么打起来的?可是你又欺侮他了?」海生冷冷地道:「我怎么知道?反正他死缠烂打,就是不想让咱们出关。」先前二弟与家人争执动手,正是为了拦阻兄姊,说什么出关后就会成为畜生,也不知这念头是打哪儿生出来的。那娘亲叹道:「浙雨,是不是妳跟妳二弟说了什么,害得他胡思乱想?」浙雨叫苦道:「娘!妳又赖我了!我十天半个月没找他说话,能害他什么?」那娘亲以手支额,深深叹息:「唉……这孩子到底怎么了?明明都是我生的,性子怎么会这样?」眼看娘亲操烦不已,春风忽道:「娘,妳别怪二弟了,我猜他会有这些古怪念头,定是给爷爷害的。」娘亲讶道:「给爷爷害的?」春风道:「一年前爷爷不是病得很重么?那时你们都忙,没空看顾他,二弟就一直守在病榻旁,我猜爷爷定是跟他说了什么,这才让他变成这样。」那娘亲叹了口气,自知爷爷脑袋胡涂,最爱找二儿子胡说八道,不免害得这孩子怪里怪气、益发孤僻。她摇了摇头,哂然道:「好了,别再说了,大家赶紧分头找人吧。」海生恨恨地道:「这浑小子,老是找麻烦。」正要纵下车去,忽听那爹爹沈声道:「都给我上车。」众人微微一愣,道:「爹,你不找二弟了么?」那爹爹冷冷地道:「这孩子打小便不合群,从不顺爹娘的心。他若不想跟着咱们走,不如让他留下吧!」那娘亲慌道:「你别胡来……这……这儿荒山野领的,你……你怎能把他留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