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我是青都山水郎(第18/23页)
这位尚六爷本名「尚忠志」,乃是琉球王国的大人物,长年于烟岛经商,此番若是暴病而卒,定是轰动琉球的大事。老陈颤声道:「他……他到底得了什么病啊?这般厉害?可是中风么?」林思永摇头道:「不晓得,反正咱们这几日都派人来此把守,以免闲人误闯进来。」崔轩亮喃喃地道:「派人把守?可是……可是咱们方纔到会馆敲了半天门,都没见人出来应答啊……」林思永目光向后一撇,一名下属低声道:「启禀四少,这……这会馆里不大干净,咱们……咱们不敢守在屋里,所以才……才……」老陈悚然一惊,忙道:「不干净?什么意思?」林思永咳了一声,便朝属下使了个眼色,道:「少说两句。你们去屋里点一点,看看少了什么东西。」
一众汉子唯唯诺诺,忙走到了屋子里,正要翻找搜查,却听林思永又加了一句嘱咐:「记得拿艾草熏一熏,尤其别碰尚六爷房里的东西,知道么?」眼见众汉子胆战心惊,自在那儿点燃艾草,四下熏烘,老陈、老林看在眼里,不由浑身发抖,已知「三山会馆」里何以人去楼空,颤声便问:「林……林公子……这……这尚六爷怎么死的?可是……可是瘟……瘟……」也是他俩内心害怕,「瘟疫」二字临到嘴边,却迟迟说不出口,林思永自知隐瞒不过,便道:「尚六爷确是有些病症,可能是外感所致,不过岛上已然有备,诸位无须惊惶。」
这安慰话一出,众人反而更是怕得发抖,老林低声道:「林公子,咱们也进屋子里了,可会染病么?」林思永安慰道:「放心吧,你们瞧我这几日都守在屋里,不也没生什么病么?诸位切莫危言耸听,到时闹得岛上人心惶惶,那可不美了。」说着取出了一瓶丹药,一人发上一颗,道:「你们若还担忧,便把这药吃了,有病怯病,无病强身。」老陈见那药丸味道辛辣刺鼻,想来能去除瘴气,忙把手一仰,囫囵吞了。老林、崔轩亮也是吓得魂不守舍,也各服了一颗。林思永又道:「还有人想吃药么?都过来吧。」屋内除开老陈、老林,另有那五名驾车汉子,众人诚惶诚恐,登时过来排队领药,崔轩亮怕一颗没用,便又排到队伍最末,等着多吃几颗。
正排队间,忽听一人道:「几位老板,你们可以付钱了么?」众人回头去看,却是那方姓少年过来要钱了。这人倒是豁达生死,屋内虽有瘟疫,也是蛮不在乎,想是个要钱不要命的。老陈苦着一张臭脸,看此行赔得倾家荡产,可这车资却不能少付一点半点,他掏出了碎银,正要付钱,那林思永却拦了过来,道:「且慢,他收你多少钱?」老陈忙道:「咱们跟他要了五辆车,一两八钱银,兼带上下货。」说着又问林思永:「这……这价钱还行吗?」林思永瞧了瞧那方姓少年,道:「还行。你付钱给他吧。」老陈如数付了钱,那小方点了点银两,便又分给了众车夫,登作鸟兽散了。
眼看那方姓少年走远了,那林思永却还凝视着这人的背影,若有所思。老陈忙道:「林公子,这小子是坏人么?」林思永叹道:「坏人也称不上。只是这少年做生意一向不老实,时常诈欺生人,不知闹出了多少纠纷。你们下回遇上了他,最好提防点。」老林悚然一惊,忙道:「等等……莫非……莫非这孩子也是『张党』的人么?」
众人越想越惊,看那两个骗子现身的时机极巧,说不定真是那方姓少年的同伙也未可知,老陈、老林慌了起来,林思永却道:「放心吧,这小方虽不是守规矩的人,可碍在父母的面上,却还不至于作奸犯科。否则早给我扣押起来了。」崔轩亮道:「林大哥,这小方家里还有什么人啊?」林思永道:「这小孩家里人可多了,全住在岛西的『方家集』。」
崔轩亮愕然道:「等等,方家集?这岛上有许多姓方的么?」林思永道:「没错。方姓是岛上汉人第一大姓,少说有两千余户。」崔轩亮吃了一惊,他昨夜曾听天绝僧提起,说他要找一户方姓人家,可如今听来,这烟岛上姓方的却似成千上万,却不知天绝僧要从何找起了?他喃喃又道:「林大哥,这岛上姓方的人,可有什么来历么?」林思永道:「父老相传,岛上方姓之人,全是方国珍的后代。」崔轩亮喃喃地道:「方国珍?这又是谁啊?」林思永道:「方国珍也是割据群雄之一,据说他投降洪武帝后,几名部属心存不满,便驾船出海,来到烟岛定居,算是第一批抵达此地的汉人。」
老陈详熟开国史事,自知这方国珍与张士诚一般,至正年间都曾割据江南,只不过方国珍出身海盗,才干远不及群雄,一待陈友谅、张士诚等人相继身死,便急急向太祖乞降,盼能苟全性命。想来他的部众不耻作为,这才远避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