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当年此处定三分(第16/30页)
老陈、老林大怒奔前,来到了房里一看,却见厢房里安安静静,床上躺了个老头,赤着两只臭脚,鼾声如雷,睡得正自香甜,不是崔风宪是谁?
老陈咦了一声,道:「他……他会打呼了?」三人趋前探视,只见崔风宪气血红润,比上午时的面色好了许多,老林一脸讶异,忙拉来了老黄,低声道:「怎么回事?王大夫给他吃了仙丹啦?」老黄道:「没有啊。王大夫方纔也是啧啧称奇,说二爷不晓得练过什么神奇内功,居然一个上午便通了气,他可是一辈子没见过。」崔轩亮讶道:「到底什么是通气啊?」话声未毕,猛听扑噜一声,房内臭气熏天,那崔风宪竟是放了个屁出来。众人捏着鼻子走出,便也懂了通气之意。
老黄见他们三人狼狈无已,皱眉便道:「你们究竟怎么啦?闹成这德行?货呢?」老李也道:「是啊,货呢?你们见到尚六爷了么?」一提此事,人人唉声叹气,老陈摇头道:「别提了,尚六爷死啦。」众人悚然一惊,道:「死了?怎么死的?」老林苦笑道:「说来话长啰,咱仨还险些给人剁成肉泥了。你们快去暖壶酒来,给咱们压压惊。」
众人惊疑不定,自去客堂勺酒,那老黄正待离开,却给揪住了衣襟,只听老陈森然道:「他妈的,我前脚一出门,你们后脚就住上房!黄狗子!你哪来的钱进客栈的?」老林一听此言,立时转了回来,斜目凶狠:「是啊,你是不是偷用了咱们的金条?」老黄一脸迷惑,皱眉道:「什么金条啊?」老陈、老林大怒道:「还装傻!便是朝鲜人送来的金条啊!装在箱子里的!是不是给你盗用了?」老黄茫然道:「什么箱子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崔轩亮哭道:「你别装了,就是那只桃木箱啊!我收在舱里的!那是我私人的钱啊。」老黄醒悟过来,道:「哦……就是少爷房里那只木箱啊……我想想收哪儿去了……」
他见众人瞪着自己,自是满心慌乱,东翻西找间,忽然指着厢房地板,喜道:「哪,是不是这只箱箱子?」「对、对、对!」崔轩亮大急奔前,掀箱去看,只见金条好端端放在箱里,满满地一根未少。老陈、老林对望一眼,二人都是一脸狐疑:「怪了,你们没盗用金条,这客栈的房钱是又是怎么付的?你们……你们该不会把船卖了吧!」老黄惶恐道:「你俩别胡说,这……这房钱是一位公子爷付的。」「公子爷?」三人相顾愕然,异口同声来问:「他是谁啊?」这说话声响太大,登时吵到了病人,只听扑噜一声,客房里臭气熏天,老陈惊道:「不得了,二爷又通气了。」
老黄捏起了鼻子,将棉被一角掀了起来,道:「不是通气,是拉屎了。」众人凝目来看,见得黄白之物,登时大喜过望,道:「真是屎哪!」凡人若是受了脏腑刀伤,第一个难关便是排气,其次则是通便,过了这两关之后,便能食补疗养,病情自能好转。老陈找来了一件干净裤子,喜道:「少爷,快给二爷替上吧。」崔轩亮颤声道:「为何是我?」老陈啧了一声,还未说话,老林已然骂了起来:「少爷!你的孝道呢?你小时候拉屎拉尿,哪一次不是二爷给你换裤子?现下轮到你尽孝道了,你便想推三阻四么?」
崔轩亮心中有愧,想起了为亲尝粪的故事,便鼓起了勇气,朝床边靠近几步,他偷眼去看棉被底下,只见叔叔的裤子沾满秽物,肮脏骇人,崔轩亮全身发抖,不敢进前,众船夫催促道:「少爷,快啊,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粪么?」崔轩亮拼出小命,一手捏着鼻子,一手便望叔叔的裤带去拉,忽然间手上一阵滑腻,捞中了软黏之物,直吓得他尖叫跳起,大哭道:「不要啊!好脏啊!不要!不要!」跟着冲向老陈,举手便望他脸上擦去。
闹了半晌,最后还是靠着老陈、老林齐心协力,这才给二爷换上新裤、另又替上了新被,只是崔轩亮少不得也给痛骂一顿,顿成天下第一不孝恶徒。只是这少爷怕极了脏,只消不必手触软屎,别说背负不孝恶名,便算说他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八德俱忘,那也是甘之如饴了。
好容易忙完了,众人怕吵了病人,便又回到天井说话。老陈立在栏杆边儿,向着楼下探看,看那大堂里衣香鬓影,来往客人衣着华贵,一旁还布置了假山,漫天大雨从天井直落而下,带得假山假水烟雨蒙蒙,真如江南风光也似,他越看越火,顿时破口大骂:「这一晚多少钱?」老黄低声道:「二十两要吧。」
老陈暴怒道:「你发财了是么?这般铺张?不怕给二爷打断了腿?」老林忙道:「你方纔说这客栈的房钱是一位公子爷买的,真有其事?」老黄忙道:「当然是真的,这位公子爷是上午来的。那时你们前脚一走,他后脚便到了,他说自己是二爷的朋友,得知他受伤了,便想过来探病。咱们看他模样不像坏人,这便让他进舱去了。」老陈骂道:「什么叫模样不像坏人?说!他究竟给你们多少打赏?」老黄脸上一红,道:「一人一片金叶子。每位弟兄都拿了。」老林大惊道:「什么?一人一片金叶子?那……那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