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斋醮(第11/12页)

“哼,不只是你们,在场的人都有嫌疑。谁能肯定那摇铃的人便是凶手?”王延思沉声道。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皆变。的确,黑暗中任何人都有机会击杀梁樨登,只不过此人必然是高手而已。

“你们看,那是什么?”杨世贞指着远方道。

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黑夜中,一团火光正遥遥地亮起。

“起火了!”王延思大喝道,“大家快都随我去救火!”

云寄桑心中一凛:那不是后花园的方向么?难道……

只是此刻无暇多想,便和众人一起向火起的方向赶去。

黑暗中,所有人都手持灯笼,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中前行。因为来不及绕远,他们只能从积雪甚深的林中穿过。雪深盈尺,众人走起来都十分辛苦。轻功出色的鱼辰机,卓安婕两人不受积雪之累,走在前面,其他人则跟在后面。唐磐,杨世贞等人穿着牛皮靴还好些,谢清芳和徐嫂身为女子,又不会武功,就显得十分吃力了。云寄桑不敢离老师过远,只能随着众人在后面慢慢赶过去。

离那着火的地方还远,便隐约有阵阵的铃声不断传来。

随着他们越走越近,那铃声竟然也渐渐密集,似乎有人知道他们的到来,在更加猛烈地摇铃,用铃声催促着他们与死亡的相遇。

那火光之地离法坛并不远,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云寄桑他们便赶到了着火的地方。

果然不出他所料,着火的正是那所荒院内的石屋。

不知谁在那石屋上涂了许多油脂等易燃之物,竟然将整个石屋完全点燃,熊熊的火焰腾空而起,如地狱中初醒的妖魔,张牙舞爪地直冲夜空,令人无法靠近一步。

让人感到恐怖的是那铃声竟然是石屋内传来的,似乎有人正在这熊熊大火中疯狂地跑来跑去,拼命地摇动无数的铃铛,将那凄厉喧闹的诡异铃声作为自己最后的丧钟。

铃声中,众人神态各异地望着那熊熊的火狱。唐磐依旧面沉如水,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王延思的手背在身后,双眉紧缩,似乎想到了些疑难之事;鱼辰机神情冷漠,手中拂尘低垂着在雪面轻轻扫动,唇边则露出一丝淡淡冷笑;徐嫂一脸惊慌,提着灯笼的手不住颤抖;杨世贞表情惊异非常,随即低下头去,恢复了低调的样子;谢清芳一脸茫然,双手紧紧抓住魏省曾,似乎想确定他就在自己的身边;魏省曾更是神情呆滞,口中喃喃地不知说着些什么。

云寄桑敏锐地注意到,那石门上的铜锁不知何时竟然不见了。他拾起一根院内的枯木,上前用力地一捅那石门,却丝毫未动,显然里面被闩上了。他随手扔下那着了火的枯木,皱眉向卓安婕望了望,见她轻轻摇了摇头,只能叹息一声,退到一边。

大火静静地烧着,随着油脂一点点燃尽,火光也慢慢小了下来,最后只余下几处星星的残火。

屋内的铃声也渐渐停歇,似乎屋内的人已经结束了他的生命,而这疯狂哀乐的最后一章也终于停止了。

王振武,杨世贞等几个人找来一根巨木,合力抱着向石门撞去。几个人都是高手,全力以赴下,石门被撞得不住颤动,灰尘簌簌而下。

“咚!咚!咚——!”大力地撞击声中,厚重的石门终于抵挡不住,轰然倒塌。

云寄桑上前一步,来到门口,石屋内的景象顿时让他心中一震。

室内到处是黑黝黝的烟熏痕迹,纵横交错,渗透着死亡的气息,如同一个疯狂画者的绝笔涂鸦。孤零零的几件旧家具都已经因高温的烘烤而变形扭曲,仿佛是一堆堆妖魔的残骸。石屋的顶棚上,密密麻麻尽是红色丝线系着的一挂挂长长的鬼铃,不住旋转着,晃动着,无数张鬼脸也随之转动,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地望着众人。殷红的鲜血沿着系着鬼铃的红色丝线不断流下,落在那些鬼面上,宛如串串无声的血泪。

那些鲜血滴滴地落在地上,不断流淌着,最后汇集到地面上的凹痕处,在石室正中形成一滩巨大的葫芦型血迹。在火光的反射下,这个腥红的葫芦在云寄桑眼中是那样的荒诞而恐怖。

血葫芦的上方,一个人孤零零地吊在房梁上。他个子不高,穿着夜行衣,带着一个古怪的红色八角斗笠,四肢下垂,显然已经死去。斗笠上盖着黑毡,挡住了那人的面容。那根吊着他脖颈的绳索显然受到了高温的烘烤,正发出怪异的扭曲声,那人的尸体随着这声音微微转动着,似乎在向进屋的人展示自己最后的死状。

“这是罗罗的特有的崇拜方式,他们认为葫芦是灵魂的居所,葫者壶也,人死后若得魂归壶天,则是灵魂最好的归宿。”身后传来王延思那沉稳的声音,“那人戴的定是虎眼神笠,罗罗语称为勒伟,和法铃一样,是毕摩必备的避邪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