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7/20页)
虎子忙出去了,是怕谁把他留下。
小秋噘了小嘴儿:“您看,人家怕我。”
金碧辉失笑道:“这位兄弟名字叫虎,身手也像虎——”
金少爷截了道:“可是这儿却碰上伏虎的罗汉了。”
金碧辉笑了。
小秋也笑了。
笑了笑之后,金少爷转了话锋:“听姑娘的口音,来处似乎离天津卫不远。”
“是不远,”金碧辉含笑道:“只有两百四十里地。”
金少爷“噢!”地一声道:“原来您是北平,我说嘛,看样子金姑娘家恐怕是北平的老根儿人家了。”
“也不算老,前清的时候才迁到北平去的。”
“那恐怕也有好几代了。”
“有了,好几代有了。”
小秋突然插嘴问道:“金少爷您呢?”
“我?我们家算得上是天津的老根儿人家了,到我父亲这一代,足足有十几代了,不过以往都是读书人,到了我父亲这一代才做了生意,沾上了个铜臭味儿,还好,不管怎么说,我父亲这一代还说得出去,要是等到了我这一代——”
金少爷摆摆头接着说:“最好别有人问我。”
“您客气。”金碧辉说。
“客气!”金少爷道:“等到了我这一代,金家恐怕就要让我败光了。”
小秋忽地“噗哧”一笑。
“你笑什么,小秋?”金少爷间。
“没什么!”小秋忙忍住了笑。
“不行,你得说,你一定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儿。”
“没什么,您何必一定要问?”
“我这个人就是这么个脾气,我非要听听不可!”
小秋犹豫了一下,道:“等将来有人问起您来,您可以说您老太爷那一代改行做了生意,是挣钱的,至于您嘛,您是花您老太爷挣来的钱的。”
金碧辉一怔忙道:“没规矩,胡说八道。”
金少爷却没在意,不但没在意,反而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妙,妙,真是‘庙’后头有个洞,妙(庙)透了,行,将来有人问起我来,我就这么说。”
金碧辉忙道:“小秋没规矩,您不怪她怎么还跟着她——”
“谁说小秋没规矩,”金少爷道:“我却觉得小秋是个难得的趣人儿,姑娘你不是世俗中人,拘这些世俗中的规矩干什么?”
“好,您惯坏她吧,”金碧辉瞟了小秋一眼道:“往后她就更不得了了。”
“您可别这么说,”小秋说:“我说这话还看人儿呢,金少爷不是一般俗客,人家懂风趣,要是换个别人儿,请我说,我还懒得说呢!”
“听,”金碧辉道:“她倒有理了。”
“有理、有理、真有理,”金少爷拍着桌子笑着说,似乎简直就击节叹赏。
开盘子归竟是开盘子,也就是来坐坐,不能老赖着不走,不能老缠着人不放,金少爷是个老行家了,自然不会不懂这规矩,坐了个把钟头以后,站起身来走了。
金碧辉带着小秋,双双送到了屋门口。
望着金少爷跟虎子远去的背影,金碧辉的神色有点儿异样。
小秋偷瞥了金碧辉一眼,轻轻地道:“姑娘,这个人可以利用。”
突然,背后传来了一声轻咳。
金碧辉神情一震。
小秋飞快抬手拔下头上一根簪,反手掷了出去,人跟着转了身。
小秋打出的那根簪,握在一个人手里,这个人就站在右边垂着帘的房门前,布帘还在动,显然他是从那间屋出来的。
那个人是个汉子,卅岁上下的汉子,个子高高的,白白净净的,穿件大衣,头上戴顶呢帽,脖子上还围着围脖,挺俊逸的人物,可眉宇间一股子冷肃之气逼人。
一见这个人,金碧辉一怔。
小秋却脱口叫道:“石原大佐。”
忙靠腿欠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小秋穿的是袄裙,行的是这么个日本式的军礼,未免有点滑稽。
可是来人脸上没有一点笑意,冷峻目光落在了金碧辉脸上。
金碧辉定了定神,也跟小秋一样施了一礼。
来人脸色缓和了些,扫了小秋一眼,道:“宫本少尉,以后看清楚人再出手。”
抬手把那根簪扔在了桌上。
小秋一脸肃穆色,欠身道:“嗨,秋子鲁莽,请大佐原谅。”
石原大佐缓步走过来坐下,微一抬手:“川岛少佐,坐!”
金碧辉脸上没有表情,也站着没动:“谢谢大佐,大佐什么时候到中国来的,找我有什么事?”
石原大佐抬手摘下帽子:“算起来,我还是比你早一班船到的,你到了中国以后,一举一动我都清楚。”
金碧辉眉梢儿微一扬道:“我明白了,临来中国之前,在首相府邸,‘黑龙会’表示要派一个人来暗中协助我——”
“对了,那就是我。”
“我很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