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歌者均成贺里伦(第6/8页)
“来了,那便是颜王。”他捂着嘴微笑。
颜湛坐于黑马之上,不疾不徐行来,修眉轩展,微笑道:“这便是射落我中原大将洪失昼的屈射王,久仰了。”
均成大笑道:“久仰二字本是我想说的话呢!”
在均成的灿烂光辉下,颜王却有月华般的镇定气派,白帐之前,塞外与中原的主宰者的恢然气势似动天庭,飞卷流云也行得慢了,稀薄的阳光隐去,天空阴霾。
颜王请均成至白帐内入座,共尽一杯之后,直截了当道:“中原与伊次厥纠缠已久,此番既然来到军前,我拟永绝戎翟大患。努西阿河无论对中原还是匈奴,都是必争的天险,我欲击溃伊次厥,必然要渡河决战。”
“然。”均成点头。
颜王道:“只恐渡河时为他所趁,望屈射王能相助一臂之力。”
“要我先出击戎翟侧翼,中原趁他混乱,过河击溃他?”
“正是。”
屈射贵族面面相觑,都望着均成。
均成一笑,“正中下怀。”
“王!”屈射贵族都是大惊。
颜王亲自奉酒在均成手中,道:“如此一言为定。”
“但有两件事,”均成却不急着饮酒,“其一,伊次厥的人头归我。其二,此战之后,中原大军须退回努西阿河以南。”
“又有何妨!”颜王仰头饮尽杯中酒。
均成起身饮干,道:“我信你。”与颜王一同将酒杯击碎与地,都是微笑。
“如此我便不再久留。”均成道。
颜王却拦了一拦,“屈射王留步,我请王子见个人。”
“谁啊?”阿纳听不懂正事,正觉无聊,此刻睁大了眼睛。
“阿九,过来。”颜王向后招手,“认识你今后最好的朋友,最强的对手。”
一个锦衣孩童步出,走到阿纳的面前,拉了拉阿纳的手,“我叫颜久。”
白皙的孩子,象新雪垛出来的人物,阿纳觉得指间纤细无力的体温传来,不由笑道:“阿纳。”
颜王耐心地对颜久道:“只需二十年,屈射王便能一统草原诸强,届时为屈射王南下攻打中原的,就是你面前的小王子了。”
两个孩子还都有些茫然,但均成却知道,颜王所说的,正是他今后笔直的人生轨迹。
“我会再遇到他?”颜久仰头看着父亲,“哥哥呢?”
颜王笑道:“哥哥自然在朝中啊。”
“哦。”颜久使劲晃了晃阿纳的手,“你和我。”
“阿纳就留在这里吧。”均成道,“让他告诉你中原究竟是什么样的。”
颜久大喜,“留下来,留下来,我有一匹好马,你也骑。”
阿纳嗤笑他,“我的马更好。”
父亲们大笑起来,谢伦零看着两个仍象玩偶般的孩子,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
中原与伊次厥又僵持了一个月,此间均成统领人马悄悄绕至戎翟侧翼。就在努西阿河流凌的前夜,均成一部臂缠白绫,高举弯刀,十万精骑直扑伊次厥联营。一瞬间漆黑的夜色被火光染成黯淡肮脏的血红。杀声之间,对岸鼓声闷如雷霆,颜王铁甲隆隆逼近,马蹄带着努西阿冰冷的河水,踏上北岸。杀戮连天,战火不绝,伊次厥乱军中几度重整人马突围,都被冲散,三十万大军战成二十万,就在次日傍晚一溃而崩,败军四散奔逃,颜王铁甲和均成轻骑紧追不舍,千里败退之路,处处是戎翟的白骨尸骸,。
伊次厥仓皇逃往原来王帐所在带林,均成抄山路迎头阻击,终于遭遇。伊次厥身边只余五千余骑,被均成大军冲击,顿时溃不成军。伊次厥身中流矢落马,乱军中被马蹄蹂践,踩断脊骨,奄奄一息。
均成跳下马,从夺琦手中接过利斧,走到伊次厥面前。阳光中俯视的脸庞就象主掌地狱的神祗。
“不过一死……”伊次厥拼力咬牙道。
均成沉默,巨斧切断长风,清脆地斩下伊次厥的头颅。
这便是上元九年定凉州一役。均成与颜王大胜后最终在努西阿河握手道别,两人远眺大河南北,对今后的路程无不了然于胸。唯一让均成吃惊的是阿纳,与颜久分别后,在马上悄然抹着眼睛。
“你在干什么?”均成问道,“怎么哭了?”
阿纳扁了扁嘴,惭愧无语。
“为了那个孩子?”均成惊讶道,“那个孩子今后回来杀你的时候,连眼皮也不会眨一下呢。”
阿纳似乎没有为父亲的箴言所动,只是缠着谢伦零学写汉字,说要给颜久写信。直到阿纳的汉字汉语都炉火纯青的时候,这封信也没有写成,而颜久也从来没有只字片语的消息传来。
均成此后十七年再也没有渡过努西阿河,辗转纵横多年之后,屈射征服四方二十八国,草原几乎为其一统,均成也在庆熹二年称帝,从此之后,再无戎翟单于,取而代之的,便是屈射的均成大单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