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帝宫(第7/8页)

嘉靖帝听后,若有沉吟,过了一会,望向俞大猷:“戚将军与赵侍郎各有立论,俞将军对此有何高见?”

俞大猷略一低首,逊谢道:“微臣驽钝,岂有高见。”

嘉靖帝“哦”了一声,目光略显失望之意。

俞大猷昂起头来,目光炯炯,慷然言道:“不过,臣虽不敏,亦知有道。《道德经》有言,治大国如烹小鲜。又有言,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夫信教之众,心性纯笃,一日信之,终身不疑。信之坚也,蹈汤赴火,乐之如归。此亦信教之实。非浮嚣世俗之人,游移获利之徒可比。朝廷若以高压,严打厉击,捣其教坛,毁其神像,强灭其教,必激反噬之乱。此非治安之策,乃肇乱之源。驭民之道,如治洪水,在导非在堵。昔鲧堵之,事倍功半,百般辛苦,而水灾无日不生。至大禹治水,导之入海,天下晏然。臣尝学《易》,易者,其宗在变。君子以知几,明变权宜,善应物变,始称通达。唯通达之士,始可治百事皆能元亨利贞。”

嘉靖帝听了俞大猷之言,看了赵文华有不怿之色,微微一笑,道:“好,好。朕难得文臣有奋锐之志,武将有老成之论!朕将派赵侍郎总督东南防倭大业,俞将军、戚将军,你们俱是朕所倚重的国之干城。卫国驱倭之业,便指望两位爱卿了。”

嘉靖帝说到这里,望向严嵩。

严嵩轻声道:“今日之事,暂议至此。皇上宜善养圣躬,为国珍重,毋须过劳。”

嘉靖帝点点头,道:“就按爱卿所言办理。”

“退朝。”严嵩说话时,脸色平静,平静得如一井如镜的古井之水。

严嵩邸宅。

“爹,孩儿昨日在圣上面前言辞何如?”赵文华向严嵩询问。

赵文华是严嵩的义子,因此他事事向严嵩请教、请示,是严嵩把持朝政的得力走狗之一。

严嵩道:“‘文臣有奋锐之志,武将有老成之论。’看来,圣上对俞大猷、戚继光都挺看重啊,对你这工部侍郎也多含褒扬。间接,还对老夫提出了隐隐的指责。”

赵文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脸上莫测高深的严嵩:“爹是否多虑了?”

严嵩淡淡一笑:“皇上一方面热衷于修仙得道,一方面乾纲独统,要作个千古雄主。当初,有人主张恢复河套。其实以国力之弱,恢复河套之论,听似爱国,令人振奋,但轻启战衅,一旦不胜,国亡无日。我恐届时之乱,更胜‘土木堡之变’。便离“靖康之祸”,亦将不远呢。”

靖康之祸,是指宋朝徽钦二宗战败被俘之祸,北宋因此而亡。

赵文华听严嵩说到国家大政,自知无置喙之处,便知趣地闭口不言。

严嵩说“当时,是老夫力主不出战,并先后设计让皇上斩了力主‘复套’的三边总兵曾铣与首辅夏言,得保平安之局。皇上今日借褒奖侍郎大人之机,实乃暗示对老夫的不满。”|

赵文华陪着不是:“如此,孩儿之言,不是大有错纰了?”

严嵩道:“那也不然。对魔教,还是要严打。最好乘魔教群龙无首之机,分化瓦解,各个击破。皇上也是此意,据我所知,他已召锦衣卫都督陆炳进宫,谋划如何对付魔教了。”

听严嵩如此说,赵文华正要开言,却听窗外“咭”地一声冷笑:“哼,想要谋算我明尊教,严老贼,大白天作你的清秋大梦!”

严嵩闻言,脸色一白,喝道:“来人,抓刺客!”

话未说完,双手一按,只听“格”的一声,严嵩所坐太师椅倏地落下,严嵩连人带椅倏然消失。

赵文华以手掩脸,赶紧缩在案头背后,支起耳朵,倾听外面动静。

却听外面几个喝声同时而起:“抓刺客!”“抓刺客!”“别让点子跑掉!”“兀那刺客,看你往哪里逃?”

一声长笑,一人朗声道:“鹰爪孙,想抓你明尊教的大爷,下辈投胎吧!”

“严老贼,有胆的不要走,吃你明尊教爷爷一刀!”

随着此人朗笑声,刀兵之声与暗器破风之声大起,怒叱声,惨叫声,受伤倒地声,纷至沓来。

陡地,窗户“乓”地一声被击个粉碎,一条蓝衫人影如闪电射入,冲入厅内,一双虎目,往厅内一扫,操起一张椅子向赵文华所躲地方砸来。

“轰”地一声大响,那张椅子顿把赵文华藏身的长案击得分崩离析、支离破碎,吓得赵文华尖叫一声,连滚带爬窜出,头发上满是破碎的断木木屑。

那人一步跨出,把赵文华踩在脚下,问道:

“严老贼呢?”

赵文华哭泣丧着脸,不敢吱声,指指地下,意为严贼躲入地下秘道了。

那人冷笑道:“严老贼,溜得倒快!便宜了他!”

那人说完,一脚把赵文华踢了个跟头,骂道:“你也不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