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8/9页)
剩下的那些警卫和军官,大多是水泉人和石皮人,他们不怕火,却无法不怕我。这一次,我的闪电向四面八方射出,形成了一张极其明亮刺目的电网。我只管护住卡尔和法莱,至于其他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我生来就擅长奔跑,但呼吸刺痛着我的肺。每一呼每一吸都越来越困难,越来越痛。我告诉自己这是因为烟尘,但是当我跑到海岭宫壮丽的前门时,疼痛并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另一种痛苦。
我们被包围了。
一排又一排的身着黑色制服的军官,身着灰色军装的士兵,挤满了前院。他们全都荷枪实弹,在等着我们。
“你被逮捕了,梅儿·巴罗!”一个军官叫道。他的一只胳膊上缠绕着开花的葡萄藤,另一只手上则拿着枪。“你被逮捕了,提比利亚·卡洛雷!”他结结巴巴地念出卡尔的名字,不太敢这样不恭不敬地直呼王子。要不是在这种情势之下,我没准儿会大笑起来。
在我们之间,法莱昂然伫立。她手无寸铁,没遮没挡,但仍旧拒绝屈膝。她的强韧令人震惊。
“现在怎么办?”我轻声问道,但是已经知道不会有答案了。
卡尔来来回回地看着前方后面,寻找着不可能找到的一线生机。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它们是那样空洞,那样孤独。
这时一只温柔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世界倏尔漆黑一片,我被挤压着穿梭其间,窒息,幽闭,好长一阵子动弹不得。
谢德。
我讨厌隔地传动的感觉,这一刻却享受其中。谢德没事,我们也得救了。突然,我双膝着地,眼前是一片鹅卵石。这条潮湿小径远离了安全处、海岭宫,远离了警卫军官的火力杀伤地带。
有人在附近呕吐——法莱,听声音就知道了。隔地传动外加脑袋狠撞窗玻璃,一定是不太好的组合。
“卡尔?”我冲着已经凉下来的傍晚空气问道。隐隐的恐惧袭来,犹如寒潮的第一道涟漪,但他很快在几英尺之外回应了我。
“我在这儿。”他伸手碰了碰我的肩膀。
但我没有靠向他的手,让他此刻已经温和的热度将我裹挟。我躲开了,呻吟着站起身来,看着谢德站在我的面前。他神色黯然沉郁,犹有怒意,我则在心里责骂着自己:我不该丢下他不管,那么做是我错了。
“我——”我开口想要道歉,但是话没说完,他就冲过来抱住了我,胳膊搂住我的肩膀。我用力地紧紧箍住了他。他还在微微发抖,为他的小妹妹忧心忡忡。“我没事。”我极轻地说道,只让他一个人听见了这句谎话。
“没时间了。”法莱吐了口唾沫,费力地站起来,她打量着四周,仍然有些摇摇晃晃,但还是推断出了我们的位置。“从那边过去就是巴特尔园,往东,几条街的距离。”
沃里弗。“好。”我点头,伸手扶着她站稳。我们不能忘记肩上的重任,即便是刚刚逃过一劫。
但我还是望着谢德,希望他能理解我内心的谎言。他只是摇头,没理会我的歉意。那不是因为他拒不接受,而是他不想让我道歉。
“带路吧。”他转向法莱,眼神柔和了些——她伤痕累累且头晕目眩,但仍然有毅力继续。
卡尔也不习惯隔地传动的感觉,慢慢地站了起来。他尽可能快地调整好自己,跟着我们穿梭在这个名叫“三石”的街区里。他身上还缭绕着烟尘的气味,仿佛自身深处泛起的愤怒。在安全处,银血族死伤无数,那些男女不过是奉命行事——曾经听奉他的命令。这不是件容易接受的事,但他必须强迫自己。如果他想和我们在一起,和我在一起。他必须为自己的立场做出选择。
我希望他选择的是我们这一边,我希望再也不要看到他空洞的眼神。
这是红血族的街区,目前还算相对安全。法莱领着我们在弯弯曲曲的小巷里潜行,有一两次还钻进了空置的店铺躲避盘查。警卫在主街上大喊大叫,东奔西跑,想重新整队弄清楚安全处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们并不是在搜寻我们,现在还不是。他们还没意识到谢德是什么人,能以多快的速度把我们带到多远的地方。
我们贴在一堵墙下,等着一个警卫从旁边走过。他茫然困惑,心烦意乱,就像其他人一样,而法莱让我们藏在了阴影里。
“对不起。”我小声对谢德咕哝着,明白自己必须把话说出来。
可他还是摇头,甚至还用拐杖轻轻拍了我一下:“别说了,你不过是做了不得不做的事。再说你看啊,我也没事,没受伤。”
没受伤。身上没受伤,心里呢?我背叛了他,背叛了我的哥哥——像某人一样。我几乎要愤怒地吐口水了,希望把这想法从头脑里驱逐出去:我和梅温竟有异曲同工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