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醒觉 11 偷马贼(第3/5页)
次日,我们带着新的紧迫感上路。我对神甫的感知是实质存在的,就像慢性病痛一样。我带着她翻山越岭,我们经过的每个地方,都被她的存在感占据玷污。阿尔法人一直对我们说,欧米茄是承载大爆炸污染的人工器皿,但我的感觉是,神甫如同我携带的毒素,她不仅污染腐蚀了我的血液,还渗出扩散到吉普和我穿越的山水荒野之间。
在我们讨论过自由岛之后,吉普和我至少有了前进的目标。我知道自由岛在数百英里之外,但大声说出目的地之后,它看起来似乎没那么远了。为了直接向西方进发,我们离开了道路,还有河流。起初我们拼命喝水,不知道下一次能找到水源还要经过多久。但最难熬的还是饥饿。大多数日子里,我们都能找到一些浆果或者蘑菇,但自从第二天一堆黑蘑菇让我俩吐得死去活来之后,我们对这种食物变得小心翼翼。离开河流直接向西的第一天,吉普用我的套头衫当网,在一个小水塘里捉到一堆小鱼。这些银色的小鱼实在小得可怜,和我最小的指甲差不多大。我们把它们生吞下去,虽然恶心,但实在是饿极了。我很清楚,这样下去我们根本撑不了多久。
吉普恢复得不错,比我所担心的要好得多。在逃出水缸的头几天,他几乎不成人形,所有器官都因长期休克而变得脆弱不堪,甚至他的皮肤也因在水缸中长期浸泡而膨大起来。现在,尽管他的骨架日益明显,我至少能看到他在我眼前逐渐恢复人形,肌肉虽少但紧致,皮肤也因持续的日晒和风尘而黑了不少。刚开始时他的皮肤很脆弱,容易受伤,两只脚掌上都长满了水疱,我们常常要停下来休息。他走起路来仍摇摇晃晃,离开水缸后要重新熟悉自己的身体不是那么容易的。在走路时,他的犹豫踌躇始终不曾褪去。但他跌倒的次数明显少了,开始跑到我前面,爬到有利的位置去。有时我想告诉他别着急,要节省体力,但我无法让自己抑制他重新找回自己身体的喜悦。然而,随着饥饿感越来越强烈,就连吉普也越来越安静了。我感到自己的身躯日益沉重,尽管我知道其实我的体重在日益下降。到了晚上,当我们躲进沟里,或者在树洞下栖身时,我脑海里一直想着吃的,瘦骨嶙峋的身体生硬地硌着土地,因而始终无法入睡。但即使在最饥饿的时刻,我对在看护室里到点就能吃上饭的日子也毫不怀念。
离开河流三天后,我们第一次遇到村庄,它看起来跟扎克和我一同长大的村子很像,但要小得多,村中央的水井外围,聚集着不超过十五间房子,田地和果园散布其间。在很大的谷仓旁边,能看到有人在干活。仲夏已经过去,田里的庄稼刚刚割过,但果园给了我们足够的遮挡,能让我们悄悄接近而不被发现。草地上偶尔能见到掉落的苹果,萎缩干瘪,棕色的果皮因时日已久而变得皱巴巴的。我们每人吃了三个,除了偶尔吐一下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是阿尔法还是欧米茄的村子?”吉普一边从果树间向村子里望去,一边问我。
我指了指周围的田地,以及这几排苹果树。“土地很不错,我猜是阿尔法人的。”
“你瞧,在那座大房子后面。”他指着一个又窄又长的牲口棚,分成一间一间,每间门口都有半扇门。
“它怎么了?”
“那是一个马厩,用来养马的。”
“你怎么能认识马厩,反而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呢?”
他耸耸肩,有些无奈。“我记得怎么说话,以及如何游泳,这就跟那一样,我自然而然就知道。只有关于我个人的记忆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不管怎么说,至少我们知道了,这是阿尔法人的地盘。”
“那样的话,我们得带上尽可能多的苹果,然后继续赶路。”
他点点头,但却没有动。这时,村子里有扇门打开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午后的空气中飘过来。
我使劲扯了下他的胳膊。“吉普,我们必须马上走了。”
他转向我。“你会骑马吗?”
我白了他一眼。“欧米茄人不被允许骑马。”
“在你和扎克被分开之前呢?”
“我们的村子里没有马,只有几头驴子,但其他人根本不让我们骑。”
“但你至少看过河边那些士兵是怎么骑的。”
“我倒知道哪头是向前的,如果你是说这个的话。扎克的人把我从定居地抓走时,曾将我放在马背上,但这根本不算骑马。你也不会骑吧?”
“不会。至少我认为自己不会。”他对我笑了笑,“但我不介意尝试一下。”
*
我们一直等到天黑。在果园最远离村子的边缘,我们躲在一棵苹果树的枝杈上,看着十来个孩子从学校出来,在水井旁的绿地上玩起了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