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血炎龙 8(第17/22页)
右手摇晃着支撑住身体,他用那只刚刚挣脱的破碎左手,拔出原先钉住左手的长枪,掷向翟朱。
戈罗将长枪一脚踢开。
黄头发又颤抖着朝前爬了两步,那张还略带稚气的面容变得狰狞骇人,双眼充血,像两块暗燃终夜、却不肯熄灭的煤。
他就那样死死地盯着翟朱,直到眼中红热的煤火迸出最后一星火花,骤然黯淡下去。黄头发就那样死了,脑袋枕在臭手无知觉的青冷手臂上,身后拖出一道厚腻的血河。
蓝椋鸟在林间啼叫,一声,一声,又是一声。
“听见一声你就快出来,两声就隐蔽,三声就分头逃跑,记住了没?”记忆中的蓝眼男孩叼着草叶,嘴角有狡黠的笑。
黑马被留在了林子外头,夺罕沿着山坡向上飞奔。凛冽的风穿过林间,细雪像群蚊般叮得脸生疼,但他还是片刻不停,追逐着那飘忽不定的鸟鸣。
在哪儿?夺罕喘息着,环视身边。四面八方森然阵列的树木仿佛阻拦去路的敌人,全都有着同一张漠然而毫无表情的脸。林荫遮蔽了仅存的少许天光,投下沉甸甸的黑影。风摇撼树木,也摇撼着它们的影子。影子缓慢无声地滑到他的身后。
“在找我吗?弟弟。”“……哥哥。”夺罕转回头去,在黑暗中找到了那双狼一般的蓝眼。
“夺罕,你想让父亲的子民死在你的手上吗?”夺洛叼着一片草叶,闲适地斜倚在雪松树干上,弯刀收在鞘中。
“不想。”“那就帮帮我。”“我也不想让右菩敦人死在你的手上。”夺罕皱眉。
夺洛吐掉了草叶,咧嘴笑了,“我的弟弟有副好心肠。可是,就算两个部族愿意一起过冬,还是会有好几万人挤不进环山,熬不到开春就会冻死。”夺罕也笑了:“你看见隘口外面的壕沟了吗?”“看见了,硝河两岸都有几十道,又深又长,里面还插满尖木桩。”夺洛讥讽地歪头看他,“这就是你的好丈人给我的欢迎。”“不,那是我布置人手挖的。”夺罕直视夺洛的双眼,语气平静低缓,“如果把壕沟和河道挖通,让河水流进去,壕沟之间的平地上就能扎营,足够住上好几万人。硝河的水是热的,西北风又被环山遮挡了大半,住在那儿的人总能过冬。”夺洛沉默了许久:“你是说,我做的一切都是多余的?”“是。”夺罕简短回答。
“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夺洛眉宇间笼上不悦。
“只要我还是个活人,哥哥对我就不会放心,我说的话,只怕你不会信吧。”那双狼眼闪烁了一下,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如果额尔济真的准许整个左菩敦部在白石过冬,我可以去卑躬屈膝地恳求他,舔他的靴子,可是难道他会同意吗?”“你说得对。说话最有力的不是舌头,而是刀剑,如果不是现在大军压境,谁也不能说服额尔济,但你真的就这么带着整个左菩敦部来了。”夺罕凝视着狼眼,狼眼也凝视着他。终于,他深深叹息,“一切都太迟了,哥哥。不管额尔济怎么说,只要你还活着,右菩敦人就不会同意跟我们分享这座环山。”晶莹的蓝眼里浮起一层流冰般冷硬的讥诮神色:“这么说,到了眼下这个局面,我的戏份已经演到头了。倘若我不发兵,左菩敦部就没有留在白石的筹码;倘若我发兵获胜,右菩敦部就会败亡。不管是左菩敦人还是右菩敦人,你要让每个人都各得其所,于是只有我一个人成了多余的。是我自己走了这条路,可是你也就这么看着我走。”“那些死去的人也算各得其所?如果一开始你不把他们带到白石,他们也许现在还活着。”“只要没有我,就不需要再打仗,不会再死人,是这样吗?”夺洛沉思片刻,终于笑出了声,“真可惜,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想死。”弯刀跃起,直扑向夺罕的咽喉,撩开一道浅细血口。夺罕猛然后仰避过,以自己的刀鞘牢牢格挡了紧随而来的一击,回手抽刀,竟带出一抹幽蓝的光。
包裹着他们的黑暗如流水般缓缓退去,天终究是有点要亮的意思了。
弯刀划开浑然无缺的圆,旋转着向夺洛肋间削去,夺洛闪避不及,轻甲间的链扣被劈断了,麻痒地渗出血来。夺罕又补上一刀,夺洛抬臂硬接,硬甲护腕喀喇喇裂开。
第三刀紧随而至,指上了夺洛的胸口。
对,就这样刺穿他的心。
现在夺罕认出了那个耳边絮语的声音。那是十一岁的夺洛。
他一刀戳中绿羽杨的树干节疤,炫耀地看着夺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