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故事 向北向北向北(第13/22页)

一名夸父族的度母,需要如此严谨的魔法来守护吗?

四周里仿佛有无数的声音放出来,在我们身周盘绕飘拂,更有阴风惨淡,从我们身边飕飕地冲了过去。

等殿后的雷拔丁牵着的那头牦牛尾巴一越过山口,白光猛地一晃,闪了两闪,四下里收了。来路又变成了一道高高耸立不可逾越的冰壁。我心下忐忑,觉得仿佛窜进一个不该擅入的陷阱。

越过那道垭口,前方豁然开朗。我们发现自己在往下俯瞰着高高低低的冰川,一直向外延伸到朦朦胧胧的北方天空下,但这和我们一路上所见的冰川都有不同。

我抬头闭眼,在空气里嗅到了盐的味道。

这不是冰川,这是海啊。

这是一片冰晶剔透的海,波涛翻滚,浪尖高耸,仿佛依旧保留着昔年那山崩地裂般的呼啸,但它们全都在一瞬间里被冻住了。时间随之停止,任凭外面沧海桑田白云苍狗,这里始终保留着千万年前冻结的一瞬间。

哈狼犀催促我们前行。他和他的武士们显然对这片异境带有极大的警惕,我看见他们跨坐在牦牛背上,好几名武士都把短剑拔出了鞘。与羽族人将箭袋背在背上不同,浑狐牙把两只箭筒斜挂在牛脖子左右,看上去极为方便他左右开弓地射击。

我们下到了冰海,在高低起伏的大块大块的冰中间寻路前进。地上的厚冰都是透明的,借着越来越微弱的日光可以隐约看到海的深处,那下头似乎有无数的裂缝和空洞,拼构成错综复杂的细碎花纹。我们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爬上了一座冰坡,坡高有三十尺,滑不唧溜,密布着狼牙一样的冰晶浪花。

在坡顶上我们看到前方又是一道三十尺的冰冻波澜,它们带着很明显的弧型,凸出来的肚子朝向我们,两侧延伸向远方。我慢慢地看出来波澜的形状是一个个的同心圆,最大的浪圈从我们下来的垭口算起,直径大约有三百里宽。

这些浪花是向外扩散的时候被冻住了,而我们就在朝圆心进发。风把汗凝结成的冰碴从皮肤上刮掉。我几乎不敢想象有什么样的撞击能击起这么大的波澜,什么样的寒冷能把这样大的一片海突然冻结?

牦牛在又溜又陡的冰坡上走得很慢,冰在它们的蹄子下嘎叽嘎叽地响,当我们又爬到一圈高耸的冰峰上时,看到远方圆心的位置上,有一道影影绰绰高大的城墙,高高的灰色岩石露出冰面,四周围绕着一圈极其高耸绚烂的浪圈。夕阳的光被那一圈透明的冰浪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就仿佛一朵盛开的妖异冰花。

我们走得更近了,离那座城池越近,就越冷,仿佛那座城池就是寒冷的源泉。我披上所有的毛毯和那条豹子皮,还是冷得牙齿直响。

不知道为什么,那座黑色的城池给了我一种不祥的感觉。它死气沉沉地躺在那儿,就如块被遗弃的黑色石头,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

我们跨过这些起伏的冰海耗费了比想象中更多的时间。夸父们一点都不说笑了,他们骑在牛背上,望着天空一声不吭。

太阳正在落下。黑暗如同一匹野狼,飞快地吞食着天空。

哈狼犀勒住牦牛,冷冷地问道:“还有多少酒?”

雷炎破回答说:“大约十二袋吧。”

“晚上不休息了,扎起火把,继续前进,天亮的时候正好能到那个地方。”哈狼犀说。

他们开始用带来的木柴和布片密密地扎成把,然后把酒浇在布上头,在忙碌之前,他们不忘记给自己先灌上一大口。

在他们忙着的时候,我带着点敬畏地望着那座死去的城池,问浑蛮力:“你们的度母就居住在这儿吗?”

“这和度母没有关系。”浑蛮力不耐烦地说,继续捆扎他的火把,他的火把用了三整根细小的松树扭在一起,看上去能烧上整整一夜。

“我们不是来寻找度母的?她不住在这儿?”

浑蛮力扔下他的松树,转头盯着我看,他的目光看得我心里发毛。

“谁跟你说我们到这儿是来找度母的?”

仿佛一盆冰冷的凉水从头浇下,我眨了眨眼睛,觉得冰凉彻骨。

“等一等,你等一等。”我用一只手扶住头,另一手撑住牦牛肥厚的脖子,甩甩头眨了眨眼,觉得自己没有醉。我再次问道:“在冰炎地海边上,你有没有说过你们将带我去见度母?”

“这没有错,可只有经过考验的人,才有从度母那儿得到勇士殊荣。”浑蛮力翻着眼睛看着我说,仿佛这中间的关窍我天生就该明白,“你正在接受最能获取荣誉的可怕考验。”

“可……怕……考验?”我的脸一定绿了,把这四个字一个一个地复述了一遍,“见你的鬼,我可从来都没想过当一名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