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的新娘(第6/8页)
于是阿莎爬上木桶,让所有人都看见她。“狼仔咧牙露齿朝我们奔来,日出前就会兵临城下。我们是要丢盔卸甲,祈求饶命么?”
“不。”少女科尔抽出长剑。“不。”长斧罗伦立刻附和。“不!”侏儒拉弗声如雷鸣,他虎背熊腰,比在场所有人都高出一头,“绝不!”霍根的号角在高处再次响起,响彻外庭。
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战号低沉,绵延不绝,让人血液凝固。近来阿莎觉得号角声尤为让人生厌。在老威克岛,叔叔用地狱号角为她的美梦奏响丧钟,现在霍根的号角似乎预示着她死期不远。即便难逃一死,我也会高声喝骂,手握战斧牺牲。
“上城墙。”阿莎·葛雷乔伊吩咐部下。她自己走向瞭望塔,特里斯·波特利紧随其后。
木制瞭望塔是山这边的制高点,比周围森林最高的哨兵树和士卒松还高出二十尺。“看那儿,船长。”她登上塔后,科洛姆说。阿莎只看到树木和黑影,月光下的山丘和山丘后白雪皑皑的峰顶。随后她意识到那些树正在缓缓靠近。“哇哦,”她大笑,“这伙山羊裹着松枝。”树林不断移动,如舒缓的绿色潮水向城堡涌来。阿莎想起儿时听过的故事,说森林之子与先民作战时,绿先知把树木变成战士。
“我们打不过这么多敌人。”特里斯·波特利说。
“他们来多少,我们打多少,小子。”科洛姆纠正,“敌人越多,荣耀越多。我们将被后人传诵颂。”
是啊,但不知传颂的是你的勇气还是我的愚蠢?大海就在五里格外。他们坚守防线,在深林堡的深沟木墙后战斗,真的是明智之举?我从葛洛佛手中夺取城堡时,深林堡的木头城墙根本不顶用,她提醒自己,它对我又有什么帮助?
“到明天,我们就都在海底享用盛宴了。”科洛姆敲击斧子,似乎迫不及待。
霍根放下号角。“可要是我们干着脚死,怎么找路去淹神的流水宫殿呢?”
“森林里有无数小溪。”科洛姆向他保证,“小溪终将汇入河流,而河流汇入大海。”
阿莎不准备死,不是现在,不是此处。“活人比死人更容易找到大海。把阴暗的森林还给狼仔,我们撤回船上。”
她好奇对方将军是谁。换作我,定先扫平海岸线,将长船付之一炬,再来攻打深林堡。但狼仔想做到这点可不容易,因为他们自己没船。阿莎从不让超过半数的船靠岸,有一半的船始终在海中巡逻待命,一旦北方佬在海边出现,立刻升帆航向海龙角。“霍根,吹响号角,让森林颤抖。特里斯,披上盔甲,是时候让你那宝贝长剑开张了。”看到他面色苍白,她捏住他的脸,“跟我一起为月光添些血色吧。你每杀一个人,我就给你一个吻。”
“我的女王,”特里斯蒂芬说,“我们在这里有城墙。万一赶到海边,发现狼仔们抢了船,或是船被赶走了……”
“……就是死路一条。”她轻松地补充,“但至少死的时候湿了脚。嗅着海盐的气息,听着背后的涛声,我们铁种才有力量。”
霍根吹出三个连续的短音,这是退回船上的信号。下方传来喊叫、矛剑碰撞声与马匹的嘶鸣。马太少,骑手也太少。阿莎走下楼梯,在外庭碰见牵了她的栗色母马,拿着她的战盔和飞斧等她的少女科尔。铁民们正从盖伯特·葛洛佛的马厩中向外牵马。
“撞锤!”城墙上一个声音叫道,“他们有撞锤!”
“哪个门?”阿莎边上马边问。
“北门!”
深林堡爬满青苔的木城墙外,突然传来喇叭声。
喇叭?吹喇叭的狼?不对劲,但阿莎没时间细想。“打开南门。”她下令。北门已在撞锤下摇动。她从肩带上抽出一把短柄飞斧。“潜逃已不可能,弟兄们,现在真刀真枪拼了!列队!我们回家!”
一百张嘴一起咆哮:“回家!”“阿莎万岁!”特里斯·波特利骑一头高大的杂色种马跟在她身边。外庭里,她的部下聚在一起,高举盾牌和长矛。少女科尔没马骑,站在乌鸦嘴和长斧罗伦中间。霍根从瞭望塔的阶梯上下来,却被一只狼仔的箭射中肚子,头朝下栽到地。他女儿号哭着跑到他身边。“带走她。”阿莎命令。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侏儒拉弗把女孩拉上自己的马,女孩的红发在空中飞扬。撞锤再次撞在北门上,阿莎听到大门呻吟。我们也许需要杀出一条血路,当南门在她面前打开时,她心想,这条路上空无一人。是真的吗?
“出发!”阿莎腿一夹马肚。
人马冲过田野,待到达对面的森林,已是步履凌乱。月光照耀下,可见腐烂的冬小麦把田野弄得泥泞不堪。阿莎安排骑手殿后,敦促落单的继续前行,并保证无人掉队。高大的士卒松和多瘤的老橡树环绕周围,深林堡真是名副其实。这些树高大阴郁,有点令人生畏。树木枝杈交叠,随风摇摆,发出吱嘎声,高处的树梢似乎能够到月亮。越快摆脱越好,阿莎急迫地想,这些树打木心里憎恨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