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利昂(第3/10页)

本内罗用一根指头指着月亮,接着握手成拳,然后张开双臂。当他的嗓音达到最高点时,只听“嘶”的一声,火舌从他指间窜出,吓了群众们一跳。至高牧师还能用火焰在空中写字。他写的是瓦雷利亚符文,十个单词里提利昂认出了两个:毁灭和黑暗。

看到这些字眼,群众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呼声,女人们哭起来,男人们挥舞着拳头。这场面不对劲。这场面令侏儒想起了弥赛菈出嫁多恩那天,他们返回红堡路上遭遇的暴乱。

赛学士哈尔顿曾提出利用红袍僧的影响力为小格里芬服务,现在目睹此情此景,提利昂认定这是个糟糕透顶的主意。他不禁希望格里芬不要利令智昏。有的盟友比敌人更可怕。可惜克林顿大人只能靠自己分析了,我现下是自身难保。

至高牧师指向神庙后的黑墙,指向黑墙上那些全副武装、朝下观望的守卫们。“他在说什么?”提利昂问骑士。

“丹妮莉丝正身临险境。黑暗之眼盯上了她,长夜的奴仆们阴谋推翻她。他们在谎言的神庙里敬拜虚伪的神灵……和不信神的外乡人一起策划最卑鄙的背叛……”

提利昂听得毛骨悚然。伊耿王子在这里找不到盟友。至高牧师继续宣讲上古预言,预言所载,有一个英雄将自黑暗中拯救世界。一个英雄,不是两个,丹妮莉丝有三条龙,伊耿则一无所有。无须什么预言,侏儒也知道本内罗和他的信徒将对第二位坦格利安做出什么。瞎操心,格里芬懂得应对。他吃惊地发现自己还是在乎着同伴们的。

骑士从广场后方硬挤过去,毫不在意不时传来的叫骂。有个男人挡住去路,但骑士按住剑柄、向外抽出一尺长的利刃,就把对方吓了回去,旁边人也立即让出一条小径。于是骑士催马小跑,离开嘈杂的广场。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提利昂还能听见本内罗的叫嚷以及周围群众激起的呐喊,如雷霆阵阵。

他们来到一座马厩,骑士翻身下马后用力捶门,直到一位脸带马头刺青、面容枯槁的奴隶出来迎接。骑士粗鲁地把侏儒从马鞍上放下来,捆在一根柱子上,又叫醒马厩主人,就坐骑和全套鞍具的价格讨价还价。是了,让马远渡重洋,船费会比其身价还贵。提利昂由是知道自己不久就要上船。我大概也要当上预言家了罢。

谈妥价格后,骑士把武器、盾牌和鞍袋挎到肩上,询问最近的铁匠铺所在。那铺子也关了门,但经不住骑士大喊大叫,还是开了。铁匠满腹狐疑地打量着提利昂,然后点头收下一把钱币。“过来。”骑士吩咐俘虏。等提利昂走过去,他抽出匕首把绳子割了。“谢谢你啊。”侏儒揉着手腕说。骑士听了哈哈大笑:“你的感激省下来给别人吧,小恶魔,你将换上更难受的装备。”

果真如此。

铁匠拿出的镣铐乃是黑铁制成,又厚又沉,侏儒估计每个镣环的重量超过两磅,这还不算中间的链条。“怕我怕成这样啊。”手环被锤紧时,提利昂道。铁锤每次敲打都令他胳膊酸麻。“还怕我摆着这双发育不良的短腿逃跑不成?”

铁匠根本没抬头看他,骑士则阴沉地笑道:“你的腿没什么好怕的,但你这张碎嘴让人放心不下。戴上镣铐你就是奴隶,不会有人听你饶舌,即便是听得懂维斯特洛话的人。”

“何苦大费周章呢?”提利昂抗议,“我保证当个乖乖听话的好囚犯,我真心实意地保证。”

“那就从现在起证明给我看,把嘴闭上。”

他只能低下头,含住舌头,听任铁链一节节接上,把他的手腕与手腕、手腕与脚腕、脚腕与脚腕连在一起。该死,这些镣铐加起来比我自个儿还重。但至少他还活着,俘虏他的人本可直接砍他脑袋,瑟曦只要他的脑袋。骑士不肯一刀来个痛快,他会为这妇人之仁付出代价的。瓦兰提斯跟君临隔着半个世界,路上走着瞧,爵士先生。

他们离开铁匠铺徒步前进,提利昂一路哐当作响,努力跟上骑士的急步流星。每当他要摔倒,骑士都会及时抓住铁镣,粗鲁地把他拽起来,扔到旁边,让侏儒继续踉跄跟上。情况本可能更糟,他本可拿鞭子抽我。

瓦兰提斯城建于洛恩河的一处出海口两岸,东西城区以长桥相连。富裕的老城位于东岸,但这边不欢迎佣兵、野蛮人和外乡佬,他们得过河去西城区。

长桥入口处有座黑石拱门,门上雕刻了斯芬克斯、狮身蝎尾兽、龙和其他奇异动物。门后的大拱桥由融化的石头砌成,以巨柱为支撑,乃是瓦雷利亚全盛时期的杰作。桥上的路刚好允许两车并行,所以东西两方车辆交会时,都必须减速徐行。

还好他们是走路。才走到三分之一,只见一辆西瓜货车和一辆丝地毯堆得老高的货车间车轮发生碰撞,这下所有车都动不了了,甚至大部分行人也被迫停下,眼看着驾车人彼此尖叫指责。但骑士抓起提利昂的铁链,硬生生挤出一条路来。混乱中,有个男孩想摸骑士的包,结果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肘子,给打断了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