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长棍和利刃(第5/8页)
胡德正是那个给利刃的马栏里添新草的马夫,他是个矮胖的男人,头顶上只有三根白头发,嘴里看不见一颗牙。他在牵着这匹母马转圈的时候,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他显然很喜欢这匹马,当然,这匹马值得任何人的喜爱。
那匹利刃的步态很漂亮,但麦特还是对它进行了仔细的检查。它的牙齿表明费尔尼在说到它的年龄时没有撒谎。只有傻瓜才会对马的年龄撒谎,但令人惊讶的是,有许多卖马的人竟然都以为买马的人会愚蠢到相信这种谎言。当麦特抚摸它的鼻子、察看它的眼睛时,它的耳朵立刻向前支起,那双眼睛清澈明亮,眼眶里没有任何分泌物。麦特摸过它的四条腿,没有找到任何发热或肿胀的地方,它全身也没有任何损伤、溃疡和疥癣。麦特能轻松地将拳头放进它的肋骨和腿骨之间。这说明它奔跑起来步幅很大。它的肋骨末端和臀部之间则几乎无法插进麦特平伸的手掌,它一定很强韧,不容易在疾奔时拉伤肌腱。
“看来大人很懂得马。”
“没错,费尔尼师傅,十克朗太贵了,尤其是对一匹花斑马而言。你也知道,有人说花斑马会带来厄运,我当然不太相信这个,否则我就根本不会买这匹马了。”
“厄运?我可从不曾听说过,大人。你出什么价?”
“十个金克朗可以买到提尔纯种马了,应该买不到最好的,但买提尔马是没问题的。我可以出十个克朗,不过是银的。”
费尔尼扬起头,发出一阵大笑,然后,他们开始正式地讨价还价。最后,麦特拿出五个金克朗和四个金马克,再加上三个银克朗,全部是艾博达货币。麦特床下的箱子里装着来自许多国家的钱币,但使用外国货币经常意味着要先去找一个银行家或者钱币兑换商称量货币的重量,估算它们的价值。这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而且麦特很可能还要掏更多的钱,甚至可能真的是十个金克朗。钱币兑换商的戥子总是会让出钱的人吃些亏。麦特没有想到能砍下这么多价钱,但看费尔尼最终露出的笑容,他肯定也是没想到能把这匹马卖出这样的高价。这是马匹交易中最好的结果,双方都认为自己占了便宜。不管有没有那些该死的骰子,今天运气一开始很不错,不过麦特可不会奢望这种好光景能一直持续下去。
他在中午时分骑着光背的利刃回到了马戏团,臀部的疼痛和脑袋里的骰子让他实在不想再走路回来。马戏团门前的队伍比他离开时更长了,人们急切地等待着走过挂在两根高杆之间那条蓝底红字的长大横幅。身材粗壮、穿着粗羊毛外衣的马夫抱着透明的玻璃罐子,接下如同溪水般注入其中的钱币,再把这些钱币倒进被另一名更加粗壮的马夫严加看管的箍铁箱子里。而每时每刻都有更多的人加入等待进入的队列里,让这支队伍没有任何缩短的迹象。队尾早已超过了绳子圈出的走道范围,绕过了帐篷的角落。让麦特稍感惊讶的是,队伍里没有任何人推挤。队伍里有穿着粗布衣服、手上沾着泥垢的农夫,但那些小孩和农妇们都梳洗得干干净净。卢卡得到了他所期望的观众,这只能说是倒霉,现在已经不可能说服他明天离开此地了。骰子告诉麦特,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某件能决定该死的麦特命运的事情。但到底是什么事?以前他也遇到过这种情形——骰子停住了,他却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麦特随着兴奋的观众群走进马戏团的帆布围墙内。马戏团主街两侧都是表演各种节目的演员和兴致勃勃的观众,正在此时,亚柳妲领着两辆马车从麦特身后走了过来,马车上装满了大大小小的圆桶,当然,桶里应该装满了只有她才明白是什么的东西。“跟我来,我指给你们停马车的位置。”那名身材苗条的女子对头一辆马车上身材瘦削、下巴突出的马车夫说道,然后,她猛地转过头盯着麦特,齐腰长、缀着小珠子的细发辫也被甩动了起来,但她很快又转回头去对马车夫说:“然后你们把马送到马栏那里,好吗?”
亚柳妲都买了些什么东西?肯定是用来做烟火的原料。现在,每天太阳一落,亚柳妲都会用耀眼的烟火吸引住每一个还没有睡着的人。在祖拉多这种规模的城镇或者几个村子聚在一起的地方,她每晚都会放出两三个烟火。麦特似乎能想到她为什么要找铸钟工匠,但他又觉得那个唯一可能的理由实在是没有意义。
麦特将新买到的马藏进马栏的马群中,实际上,利刃是不可能真正被藏起来的,但一群马中的一匹马至少不会那么惹人注目,而现在还不到使用它的时机。麦特将那根弓背留在他与艾格宁和多蒙同住的马车里,不过他没有在马车里见到他们两个,然后,他就向图昂居住的那辆紫色旧马车走去,现在那辆马车就停在距离卢卡的马车不远的地方,但麦特宁愿它还在那些运货马车旁边。马戏团里还只有卢卡和他的妻子知道图昂是霄辰女大君,而不是打算向艾格宁那个虚构的丈夫告发她和麦特的私情的女仆。但已经有不少马戏团的人开始怀疑,为什么麦特用在图昂身上的时间比待在艾格宁身边的时间还要长——他们怀疑,且对此很不以为然。这些人对于爱情都抱着一种诡异的保守态度,就连那些体操演员也不例外。带着一个残酷领主的妻子逃走是浪漫的,但和那位女士的仆人谈情说爱就是卑鄙的行径。现在图昂马车所在的位置本应该属于马戏团里资历最老、最有价值的演员,这只会给麦特惹来更多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