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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后门突然开了,大块头被人从侧面使劲一推,笨拙地摔倒在地板上。一只手抓住我的胳膊,粗暴地拉着我坐起身来,我的双腿滑向车外。我痛苦地眨眨眼,勉强睁开右眼,眼睑上还蒙着一层血痂。

“来!站起来!快!”是克里希纳的声音。克里希纳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头发飞舞,牙齿锋利,笑容愉快而热烈。要不是他精瘦的右臂坚定地扶着我,我可能直接一头栽了下去。

“纳辛!”卡其男叫喊着跳出车厢,他的块头足有克里希纳的两倍,脸上写满狂怒。“闭嘴!”

克里希纳抬起左手笔直地向前一捣,像是交警示意停车的手势。掌根像块砖头一样拍在冲过来的卡其男脸上,他的鼻子立即像果酱一样被压扁了。下一个瞬间,他才尖叫着向后退去,结果后脑勺正好撞上面包车的后门,整个人立即跪地倒下。克里希纳依然用右臂稳稳地扶着我,左腿迅速一抬,胫骨分毫不差地勒在大块头的喉咙上。

伴着一声类似厚塑料破裂的轻响,卡其男的尖叫骤然而止。

“来!快点!”克里希纳拖着东倒西歪的我,我尽量加快脚步,试图找回平衡,但双腿像是打了麻药一样。我回头望向那个倒地不起的男人,面包车的所有门都大开着,像折断的翅膀一样耷拉着,对面的牛车堵住了路口和狭窄的街道。另外三个教徒目瞪口呆地站在牛车旁,有那么几秒钟,他们只是直愣愣地望着这边,然后才回过神来叫嚣着冲向我们,双手在空中狂乱地挥舞。其中一个人高举着一件武器,看起来像是把长刀。牛车吱吱嘎嘎地消失在黑暗中。

“跑!”克里希纳喊道。他用力拉着我,我的上衣绷开了,人也差点儿摔倒。我挥舞双臂向前栽去,但他一把抓住我破烂的上衣后背,把我拽了起来。

我们向左拐进一条漆黑的巷子,然后再次左转,冲进挂着灯笼的院子。一位老妇人惊讶地看着我们穿过敞开的大门,克里希纳掀开一道珠帘,我们跃过阴暗的室内一排排熟睡的人体,从后门穿了出去。

叫骂声在身后此起彼伏,我们已经蹿进了下一个院子。三个教徒刚刚冲进黑暗的门道,我们就已经摸进了另一条更狭窄的小巷。我们在没过脚踝的垃圾中跳跃跋涉,就连这里也有裹着破布的沉默身影,蜷缩着蹲坐在远离低处水洼的地方,头顶的屋檐还在不断滴水。克里希纳甚至直接从一个蹲着的人影瘦骨嶙峋的膝盖上跨了过去,他看上去更像是具尸体,而不是活人。

我完全跟不上克里希纳,我们飞奔着爬上两道木梯,我终于在黑暗中跪倒,大口喘着粗气。那几个教徒在下面的院子里大声喊话。

克里希纳把我推进一扇敞开的门里。屋里有十几个人,他们要么蹲在火堆旁边,要么蜷缩在龟裂的板墙下。天花板有一部分已经塌了,碎石和掉落的石膏在屋子中央堆成了一座小丘,占据了他们原来生火的地方。浓烟熏黑了墙壁和松松垮垮的天花板。

克里希纳压低声音快速说了句什么,我觉得自己听到了“迦梨”这个词语。谁也没有抬头看我们,死气沉沉的眼睛只顾望着低矮的火光。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一个男人的叫声。克里希纳紧紧抓住我的手肘,领着我走进一个小房间。除了几个铜罐和一尊迦尼萨的小雕像以外,这里别无他物。窗户敞开着,窗外是两幢房子之间的窄巷。

克里希纳走到窗边跳了下去,我却在低矮的窗台前犹豫起来。巷子最多有五英尺宽,但窗户离地至少有二十英尺,下面是全然的黑暗。我能听见克里希纳落地时发出的挤压声,但什么都看不见。我知道自己不敢跳进那片无光的渊薮。

突然我听见骷髅外道教徒在外面那个房间门口叫嚷。一个女人惊叫起来。我蜷起左臂跳了下去。

我落地的位置起码有七八英尺深的垃圾。一跳下来,垃圾就没到了大腿,我身不由己地歪倒下去,感觉身下压着的脏东西软绵绵的。尖叫的老鼠沿着墙根纷纷逃跑,我什么都看不见。狭窄的空间里我试着跋涉向前,双腿在垃圾中激起轻微的哗哗声。随着我的扑腾,腐烂的垃圾逐渐淹到了齐腰的高度,我开始恐慌起来。

“嘘!”克里希纳抓住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乱动。头顶的窗口透出朦胧的光线,一个男人探出头来,然后又缩了回去。

“快!”克里希纳抓住我的胳膊,我们开始在垃圾沟里艰难地游动。我在墙壁上借力一推,我们俩紧抓住彼此的手臂,尽量保持平衡,感觉像在齐腰深的泥浆里行进。

突然,在我们身后,有人举着一块燃烧的木板从我们跳下来的窗口探出头来。那个男人故意把木板直接扔进垃圾巷,只见一团火在地上弹跳一下,引燃了几块油腻的破布,随后那团火就不动了。克里希纳和我立即停在原地。从高处看下来,我们俩应该毫不起眼,和周围的垃圾堆没什么两样,但有个教徒指着我们的方向朝另外两名同伙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