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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那个握刀的男人是自己跳下来的还是被人推下来的,但无论如何,他咆哮着和我们一样坠落在巷子里。火炬在垃圾堆里烧得噼啪作响,它和那几团破布燃烧的火光清晰地照亮了上百只毛茸茸的蠕动的活物——有的甚至长得和猫差不多大——为了避开浓烟,它们翻过垃圾堆,逃向我们这边。

我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从不知道这种生理反应真的会这么强烈。克里希纳回头迎向我们来的方向,那个教徒探出头来,就像潜水员浮出水面。他的双臂还在扑腾,右手中闪过金属的冷光。现在,燃烧的火炬正在熄灭,克里希纳离他越来越近,在我眼中逐渐变成了一道剪影。他们的怒吼在老鼠的叫声中显得那么微弱。油腻肥胖的动物身体不断地擦过我赤裸的手臂,我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我在恶臭熏天的黑暗中无助地干呕。

上面的两个教徒探出头来向下张望,但小巷已经被黑暗再次淹没。我觉得自己看见了克里希纳和那个男人以奇怪的姿势扭打,仿佛两个笨拙的舞者用慢动作起舞。教徒持刀的手不断挥向侧面的砖墙,刀锋划得火花四溅。然后我觉得自己看见了克里希纳从背后一把抓住他的长发,扯着他的脑袋把那张脸按进了垃圾坑里。黑暗中我眯起眼睛,我觉得自己看见克里希纳的膝盖压住那个教徒弓起的脊背,拼尽全力将他按向垃圾深处……下一秒钟克里希纳已经回到我身边,拖着我向远离窗户的方向前进。

两个教徒从头顶那扇窗户里消失了。我们移动得非常慢,就像被梦魇住了一样。我们不断被垃圾绊住,然后借助另一个人的支撑脱困。

快走到头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划过我的脑海,让我差点儿又吐了出来。前面没有一丝光。我们会不会走错了方向,前面会不会是一堵砖墙,一条死胡同?

我们没有走错。艰难的五步之后,巷道向右一拐,垃圾的深度开始下降。又走了十五步,我们终于离开了垃圾巷。

我们跌跌撞撞地踏上一条湿漉漉的空旷街道。老鼠从脚边惊慌地跑过,跳进路边盛满雨水的排水沟里,溅起一片片水花。我警惕地左顾右盼,但没发现那两个教徒。

“快点,卢察克先生。”克里希纳低声催促。我们穿过街道,敏捷地跨过路边倾斜的石板,躲进低垂的金属遮阳篷下面的阴影之中。我们跑过一家又一家商店,有的商店潮湿的门廊上还睡着人,但谁也没有出声,也没人试图拦住我们。

我们转入另一条街道,然后穿过一条短巷,来到更宽阔的大街上。一辆卡车刚刚拐过街角,路边竟然点着街灯,无数窗户里透出闪烁的灯火,一面红旗在头顶迎风飘拂,我听见邻近的街道传来喧嚣的车声。

我们在一家防盗栏紧闭的黑暗门廊前停留了一分钟,两个人都弯下腰大口喘着气,但克里希纳瘦削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嗜血而享受的愉悦神情,和我第一天在巴士上看到的一模一样。他又吸了口气,然后直截了当地开口了。

“现在我得离开你了,卢察克先生。”他说。

我瞪着他。他双手合十,微微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走开。他的凉鞋踩着路上的水洼,发出轻微的声响。

“等等!”我喊了一声,但他没有停步,“就一分钟,嘿!”他已经快要消失在阴影中了。

我向前跨出一步,走进街灯昏暗的光圈。“停下!桑贾伊,停下!”

他顿住了,然后转过身来,缓缓朝我这边走了两步,修长的手指似乎有些痉挛。“你刚才说什么,卢察克先生?”

“桑贾伊,”我重复了一遍,但这次我的声音轻多了,“我没认错人,对吧?”

他站在原地,黑发如蛇妖般扭曲,眼睛像在喷火。然后他又笑了,笑容逐渐扩大,看起来比鲨鱼咧开的嘴巴还要恐怖,活像是饥饿的食尸鬼。

“我没认错人,对吧,桑贾伊?”我停下来吸了口气。我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但我必须说点什么——什么都行——把他稳住。“你在玩什么游戏,桑贾伊?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动不动地站了几秒钟,我几乎开始盼望他朝我冲过来,修长的手指伸向我的喉咙。但他没有。他猛地一仰头,放声大笑。“是的,是的,是的,”他说,“是有很多游戏,卢察克先生。这个游戏还没结束呢。再见,卢察克先生。”

他转过身,小跑着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