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姑娘(第18/27页)
Anne拍着手笑,她喊采:你看啊,孩子们转过身把眼睛捂起来了,你可以放心脱衣服了。
三个小女孩坚持要给采放哨,手牵着手,害羞地站成一排,怎么也不肯走开。
她们在帐篷外轻轻地唱起歌,漫天繁星下动听的班图民歌在草原上飘荡,采抱着膝盖坐在水里,不知不觉也就听痴了。
心里也清清凉凉,脸上也清清凉凉。
很多年后,采定居泰北,依旧保留着一个习惯——
她常在黄昏时坐到泳池边,双腿浸在清凉的水里,一坐就是半晌,耳边轻轻播放的永远是那个遥远国度的音乐。
一生中最年轻美丽的那几年,她是个国际义工,游走在那片古老大陆的稀树草原。
寂寥而充实,孤独而热烈。
在那里,她曾爱与被爱。
(十一)
怎么可能全是美好,总会有些坎坷和艰难。
在非洲时,采曾经被扣押过,正儿八经地当了一遭准囚犯。
时逢一个项目终结,她和队员们坐长途大巴穿越边境去坦桑尼亚继续工作。
40多个人挤在一辆大巴车上一路摇摇晃晃,那车的年庚耐人寻味,貌似生于伟大的70年代,非常rock[6],一启动就pogo[7],说熄火就熄火,说歇歇就歇歇。
在这样的车上长途旅行,除了睡觉没别的事可做,永远不要试图知道自己到了哪里,窗外除了草原就是沙漠,看到了人群就是城镇了。
当然也有例外,一群人拦住了他们的车,不一会儿,车内灯全部被打开,身穿制服的警察鱼贯而入,简单地扫视后直奔他们这些外国人的座位,让他们掏出护照。
护照他们并不认真看,不做任何解释,只是勒令下车。
各国队员里采的语言最好,刚开口辩解了两句,警棍就戳住了她的腰,速度和力度都很大,幸亏不是一把刀。
人抱着头在车下站了一排,大包小包也全被丢了出来,他们被勒令去往不远处一组小平房,没走几步引擎一声闷响,车摇摇摆摆的,被指挥着滚蛋了。
先是手机被收走了,接着被塞进了一间不到十平方米的小屋,算是牢房。
里面已经有人蜷曲躺着,是个欧美面孔的小伙子,自我介绍说叫Joel,来自美国,是个背包客。
Joel被关的原因是警察怀疑他的护照作假,硬说他和某个全球通缉犯长得很像。他根本没有办法自证清白,他们不让人对外联系。
Joel说:Calm down,let me tell you why[8].
据他说这里已是边境上了,还有50公里就到真正的海关。这个区域两边国家都不怎么管,平时在这里入关的人也特别少,一天也来不了几辆车,遇到“白人”他们就像是捡到宝了。
他说他也搞不清这些警察是属于什么部门的,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真正的警察,只知道他们不勒索个底儿掉是不会放人的。
Joel说,千万别琢磨跑,谁也跑不过子弹的。
通过小牢房的小窗户采看了看周遭。放眼看过去,方圆几里芒草丛生,除了这组小平房,只能看见一个附带便利店的简陋加油站。太阳炙烤着大地,暖烘烘的风扫过,四下里尘土飞扬。
屋小人多,大家只能蹲着,整整一天没人搭理他们,有人扔了几瓶矿泉水进来,以防他们渴死。第二天他们被带进一间办公室,一个貌似头头儿的警察坐在桌子后面,微笑着宣布:
第一,无法证明你们的志愿者签证是否真实。
第二,即便签证是真实的,也马上就要到期了,没有看到你们入境坦桑尼亚的新签证。
采代表大家解释:新的签证纸已经批下来了,我们项目工作人员会在海关那里等着给我们交接,请你还给我们手机,我们可以打电话证明这一切。
手机不肯还,解释人家不予采纳,一脸你就继续编吧的表情,说了等于白说。
那头头儿说:其实我们可以有个简单的方法来解决这些麻烦……
采打断他问:你们是移民局警察吗?签证的问题能不能让我们到了海关和移民局警察解释。
他回答得很干脆,不用管我们是哪个部门的,我们就是在分摊海关工作量,来提前检查你们的。
采请他们出示证件,人家和颜悦色地回答:小姐,请闭嘴吧。
嘴一闭又是一天,他们被赶回小牢房。好在队员们都是长期做义工的人,见惯了困难习惯了忍受,心理素质和心态优于常人,无人责怪采方才的刚硬。
那个美国Joel倒是可以走了,正在收拾东西,他被迫承认了身上有两千美元,讨价还价后可以给自己留下300,不管他是不是国际通缉犯,一会儿一手交钱一手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