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姑娘(第20/27页)

采心说,好,要当压寨夫人了。

她认为在击毙敌首前应该先除了汉奸,琢磨着一会儿抢哪支枪比较好,又想起来自己并不懂怎么用枪,而且以她的身高臂长,好像一把也取不下来……

思量间但听酋长大笑,道:你能喝酒吗?请喝一杯我们自己酿的酒吧!

一杯混浊的液体端出来,那酋长操着一口音调奇特的英语道:孩子,我已经等了你好几天了。

根据酋长老爹的表述,他是非常希望在自己的领地上接待一个中国人的。首先,他好几年前就开始追成龙和李小龙的武打功夫片,很着迷;第二,两年前开始,一个叫中兴的中国公司定制了很多手机卖到非洲,很厉害地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活。

他因此对中国和中国人充满了兴趣。

原来是个可爱的老爹,酋长老爹看采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看女儿。

聊天中他数次求证采是否真的26岁,确定不是15岁?他感慨坏了,中国女孩看起来都这么小吗?这么小的女孩跑这么远的地方来多危险。

他说:不过既然你是我的客人了,那在这里就什么都不需要怕,需要开展什么工作也尽管去做,谁如果敢欺负你……

他抬起手在脖子上示意了一下,慈祥极了。

说话间晚宴备好了,专门为采这个中国女孩而设。

天黑篝火起,恰逢当地一个小节日,人一群群地拥来,敲起手鼓跳起舞。

熊熊火堆前酋长大爷问采,在中国过节时都怎么庆祝啊,采说放烟火和爆竹。

爆竹太难翻译,两个人比画了很久。

两人并排站了一会儿,老爹问:你想家吗?

她出神地想了一会儿,并不确定自己是想还是不想,头也就没摇也没点。

两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也不知酋长振臂高喊了些什么,所有的男人几乎都气势汹汹地跑了。少顷,一人举着一把枪跑回来,齐刷刷站到离采几米远的地方集体冲天鸣起了枪,且打个不停。

耳朵立马聋了,空气里一股尿素的味道,酋长再慈祥也是一个地区之王,是随时可以生杀予夺的人。只是,为了一个没得到回答的问题,至于这样浪费子弹吗?

她等着人家用枪突突了她,谁让她不懂礼貌不给面儿,没好好回答人家的提问没给出个答案。

看来不是用子弹……酋长的手搁在了她脖子上,轻轻地捏住她的后颈。

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那手上下反复动了动,很像在摸头,她从小没被摸过头,并不敢确定。

酋长说:怎么样,像爆竹吗?

他说:孩子,现在过节了,高不高兴?

采后来说,她那天失态了,埋着头跑开,躲进一片阴影里。

在那里没人能看到她流泪的样子,还有痛哭。

……采在芒古城盘桓了许久,受到的是格格一样的尊重,离开时去辞行,酋长坐在宝座上手指着河的两岸:你是第一个来我们部落的中国女孩,我要告诉我的人民,任何时候你想要再回来,你都是我们的客人……所以,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他起身,走到采面前,又变回了那个慈祥的老爹:

孩子,如果有一天你没有地方可以去了,请回来这里生活,我会给你一个庄园。

……我一直替采遗憾。

遗憾她当年没接受那个赞比西河以西的庄园。

当年的她拥抱着那个酋长,她异国的老爸,搂着人家的脖子贴着人家的胸膛,泪珠落成串,抽泣得像个真正的孩子一般。

她说她不想骗他,她说她不会再回来了,路太长了,她还要一个人走很远很远。

她说:你不要担心我啊,我早就已经习惯。

(十三)

30岁之前,采找到了自己的方式去独立生长。

边去服务世界边去体验世界,她成就了一个独特的自我。

义工的生涯教会了她许多,越去关注个体,越不再关注那些宏大叙事,她的脚一直是踩在地面上的,殊为难得。

越活越明白的人总会越来越真实地去面对自我,头脑和心识既已丰满,接下来该去丰满荷包了。采并不像许多自诩清高的人那样提到挣钱就摇头,非洲之后她去当了国际买手,第一桶金是在那个时候挣来的。

和后来的海淘代购不同,她买卖的并非衣服包包化妆品,AJ[9]或面膜,那时她往来中东和印度及各种海岛,做的是大宗古董家具的生意。

古董水深,白手起家一切靠自学,她是个从来不畏惧学习的人,这行当倒也适合她去做。

拜深大所赐,早在求学时期她便对艺术品有了浓郁的兴趣,除却校内美育熏陶,校外的各色美术馆、艺术馆、画廊、艺术聚集区均广为涉猎,亦参与协办了不少活动。在学校杂志工作时,也名正言顺地采访过许多名家大师,见了不少字画摆件及古董家具。从那时起她就种了颗种子,多年下来车上马上读饱了相关的书,好比积肥于田待春时,那种子一发芽就蹿成了灌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