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〇二年五月,巴黎(第41/88页)
女孩迟疑地走进厨房。
“我在想……”她开口说话了。
老夫妇笑着看着她。
“嗯,”老先生脸上带着微笑,“你今天早上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小姑娘,脸颊上总算有点儿血色。”
“我衣服口袋里还有点儿东西。”女孩说。
珍妮薇站了起来,指了指柜子。
“一把钥匙,一些钱,都在那里了。”
女孩上前,把那些东西拿了起来。
“钥匙是用来打开壁橱的,”女孩低声说,“关着迈克尔的壁橱,那里是我们的秘密基地。”
朱尔斯和珍妮薇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我知道你们以为他已经死了!”女孩吞吞吐吐地说,“但是,我要回去,我得确定,也许有人救了他也说不定,就像你们也帮助了我那样!也许他还在等我,所以我必须弄清楚,我可以用警察叔叔给我的钱回去。”
“但是你要怎么去巴黎呢,小姑娘?”朱尔斯问。
“我可以搭火车,巴黎离这儿应该不远吧?”
老夫妇又对视了一眼。
“西尔卡,我们现在在奥尔良的东南边,你和瑞秋走了一段很远的路,但却离巴黎越来越远了。”
女孩努力挺直身子,她一定得回到巴黎,回到迈克尔的身边。不管弟弟是否还在等她,她都得知道他遭遇了什么。
“我必须离开,”女孩坚定地说,“从奥尔良一定有火车可以到巴黎,我今天就走。”
珍妮薇来到她身边,握住她小小的手。
“西尔卡,你在这里很安全,你可以跟我们先住一阵子。这里是农场,我们有牛奶、肉,还有鸡蛋,不需要等待配给。你可以好好休息,吃饱喝足,把身子养好。”
“谢谢你们,”她说,“但我已经够好了。我得回到巴黎,我能自己回去,你们不用陪我,只用告诉我怎么去车站就可以了。”
老妇人还没回答,他们就听到楼上传来一阵哭喊声。是瑞秋。他们跑到楼上,只见瑞秋在床上痛苦不堪地扭动着,床单上还沾着深色的污渍。
“我就怕这个,”珍妮薇低声说,“是痢疾!她得赶紧就医。”
朱尔斯赶忙下楼。
“我去看看镇上的戴维南在不在。”他回头喊道。
一个小时后,女孩在厨房的窗口看见他骑了辆自行车回来。
“医生不在,”他告诉妻子,“家里没人,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所以我只好一路赶到奥尔良,找到一个年轻人请他出诊,可他跟我摆架子,非说先把手头的急事处理好了再来!”
珍妮薇咬住嘴唇。
“我希望他能赶紧来。”
直到傍晚医生才来,在这之前,女孩也没再提巴黎的事,她知道瑞秋病情严重,朱尔斯和珍妮薇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她身上,无暇顾及其他。
小狗在吠叫,宣告着医生的到来。珍妮薇叫女孩赶紧躲起来,躲到地窖里头去。她匆匆解释,说他们不熟悉这个医生,所以要谨慎一些。
女孩打开地窖的门躲了进去,黑暗中,上面每句对话她都听得很真切,她虽然看不见医生的脸是什么样,但却不喜欢他说话时刺耳的声音。他不停地问瑞秋是在哪儿出现的,老夫妇又是在哪儿发现她的。这个医生坚持需要知道答案,但朱尔斯的声音很是镇定,说瑞秋是邻居家的女儿,邻居去了巴黎几天,所以才将女儿托付给他们。
但从医生的口气里,女孩明显听出他不相信他们。他的笑声很阴险,不停地说什么法律和秩序,说什么贝当元帅给法国带来了改天换地的新面貌,要是德国将军看到这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之后,不知做何感想。
最终,女孩听到了前门猛然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接着,她听到朱尔斯惊骇地说:“珍妮薇,我们究竟做了什么好事?”
“李维先生,我想请教您一件事。不过,这和我的文章没有什么关系。”
他看着我,然后走回座椅边坐下。
“没问题,请说。”
我将身子靠向他的办公桌。
“如果我能提供一个正确地址,您能不能帮我追踪一个家庭的下落?这家人在一九四二年七月十六日遭到拘捕。”
“冬赛馆事件的受难家庭。”他说。
“是的,”我说,“这很重要。”
他端详着我疲倦的面容和浮肿的双眼,似乎看透了我的内心,读到最近才出现在我心底的哀伤,也明白我知道公寓的故事。那个清晨,他似乎能够摸透端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女人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