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帽子(第5/8页)
在起居室坐下的仙吉,朝多美怒吼,嫌她太没眼色。
“有哪个家伙会拿粗茶招待门仓。若是一大清早也就算了,你又不是小孩。”
“如果你在家,嫂子当然会拿酒。”
“咱俩是什么交情啊,不通人情也该有个限度嘛。”
对话中断后,壁钟的声音顿时大得离谱。
仙吉再次怒吼:“我可不会道歉喔。男人本来就需要找借口。在某某地方与公司的谁谁谁招待了某某客户。这种啰里啰唆的事能够一五一十向老婆报告吗?当然会在进家门找理由时用上朋友的名字,这是大家都会做的事。”
多美与门仓都不发一语,于是仙吉又大声对门仓说:“你应该也用我的名字当过借口吧?”
“经常这样。”
“你看吧。这世间本来就是鱼帮水、水帮鱼。”
“话是这样没错……”
“我不也跟你一起去过吗?那个神乐坂的,今晚也是去那里。”
门仓默默把抹布放在仙吉的面前。
“干吗?你在讲冷笑话,叫我拿抹布擦脸吗?”
“绣得很仔细吧?我是想叫你好好看清楚。”
被戳到痛处的仙吉,又对他笑了:“害老婆伤心的男人,还好意思教训我。”
多美插嘴:“门仓先生不要紧。因为门仓先生早就习惯了,他有抵抗力。可是老公你……”
“嫂子,对不起。”道歉的是门仓。
“喂,门仓,你为什么道歉?”
“因为是我带你去那里的。”
“对呀,都是门仓先生不好。聪子的婚事,万一被她爸爸弄得一波三折那可怎么办?”
“又不是铁丝,哪有那么容易曲折。”
多美不看嘴硬的仙吉,径自对门仓抱怨:“门仓先生你也是,今后,你最好不要再让周围的人伤心了。”
“我无话可说。”门仓跪在榻榻米上,看起来好似是为自己和仙吉一起道歉。
车站前与闹区,现在可以看到拿着千人针(7)的成群女人。
在足可缠绕腹部的白布上,拿笔杆末端蘸上朱泥,在布上的老虎图形按上一千个圆点,再在上面拿红线打结。把五钱(8)铜板与十钱铜板一起缝上去,好像是祈求战士能克服死亡线与苦战。老虎,是虎行千里、千里而归的意思,所以寅年生属虎的女人可以按照岁数多缝几针。
多美是亥年生的,因此只需要缝一针,如果被叫住,就得把买的大包小包放在脚边当场做针线。
中日战争似乎日渐扩大,但周六的午后很平和。下班回来的仙吉在睡午觉,聪子为了古筝发表会正在二楼复习六段筝曲。
多美抱着大葱和白萝卜进屋,家中的空气好像刚刚搅动过,不太平稳。仙吉盖着夏凉被鼾声大作,但他好像是装睡。放存折的茶柜小抽屉半开,软趴趴地垂落着纸张。多美不发一语扯开凉被。仙吉以半带惺忪的声音说:“你做什么?一把年纪了,还在大白天胡闹。万一聪子下楼看到了怎么办?”
“你打马虎眼也没用。”多美像要翻动整袋木炭般把仙吉一推翻了个身。他的身体底下赫然是存折,“这是怎么回事,老公?”
多美一口咬上仙吉握得紧紧的右手。好痛好痛……仙吉忍不住张开手心,印章滚落榻榻米。
仙吉本来还扯歪理,说他只是检查一下抽屉里面收拾到什么程度,但在多美的逼问下,终于豁出去,坦白是公司同事需要一百元。
“男人有时就看这种节骨眼的表现。这时候如果小气吧啦,一辈子都只能当个小鼻子小眼睛的人。你看看门仓,看看人家。那家伙的气度就是来自该玩的时候玩得阔气。”
“是这样吗?”多美动作粗鲁地取出木片包裹的可乐饼与单薄的炸猪排,“可乐饼一个五钱。只有你吃的那份我咬牙买了一片十五钱的炸猪排。虽然附近也有卖,但我听说车站那头的便宜又好吃,所以走路去买回来。女人花钱的时候是想着一钱当两钱在使用。请你不要忘记这点。”
“出门之前,你不要唠唠叨叨!”
心痛与自我厌恶,令仙吉只能大吼。怒火中烧、本想发话的多美忽然把可乐饼整个塞进口中,开始咀嚼。
“喂!”
“如果不往嘴里塞点东西,我怕自己会说出无法挽回的话。”
她强忍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嚅动着嘴巴说:“好吃,啊啊,真好吃。”一下子噎到几乎喘不过气。
“笨蛋。哪有人会一口气整个塞进嘴里。”
“你少管我。”
她猛然甩开仙吉想替她拍背的那只手,夫妻俩拉拉扯扯。仙吉的膝下,可乐饼与炸猪排、高丽菜丝混在一起被压得粉碎。
从二楼下来的聪子,瞄了两人一眼后,又蹑足走回二楼去了。若是过去,看到父母这种争执的场面,她肯定会像刚才看到的可乐饼那样心都碎了,但今天略有不同。她收到了那个人的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