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3页)
“那人是银行家吗?”
“反正不是我们阶层的人。有趣的是,我给利昂古尔梳棉厂的工头写了信,询问的结果证明,驳斥我的那个人其实毫无道理。”
“蒙唐日先生到过德·克莱夫人的府上,我丝毫也不觉得那位年轻的银行家举止粗俗。”
“他那一副虚情假意的样子,是粗鲁的举止的变态,怕的是粗鲁吃不开。”
“我看他们的夫人都很漂亮,”阿尔芒丝又说,“我真想知道一下,是不是我们当中有时表露出来的这种仇恨的情绪,或者怕受伤害的凛然难犯的情绪,破坏了他们谈话的兴致。我多么希望有一个像我表哥这样出色的评判者,能够把那些沙龙里的情况讲给我听啊!在歌剧院,我看见银行家的太太们坐在包厢里,真想听听她们之间讲些什么,真想参加她们的谈话。她们中间有些非常可爱,当我瞧见一个特别美的,真想扑上去搂住她的脖子。在您看来,这一切也许幼稚可笑,可是,哲学家先生,别看您精通逻辑学,我要对您说:您要是仅仅看到一个阶级,怎么去了解人呢?再说,这个阶级最缺乏活力,因为它距离实际的需要最远。”
“它还是最矫揉造作的阶级,因为它总觉得全社会在看着自己。要承认,作为一个哲学家,能向对手提供论据,这是相当了不起的,”奥克塔夫笑着说,“说起来您相信吗?×××侯爵先生,有一天就在这里,大肆嘲笑那些小报,声称他根本无视它们的存在,可是,昨天在圣伊米埃府上,他简直高兴极了,因为《震旦报》恶毒地挖苦了他的仇敌×××伯爵先生。他当时兜里就装着那份报。×××伯爵先生是最近当上国务秘书的。”
“这就是我们处境可悲的地方,眼看着蠢人讲出最可笑的假话,却不敢对他们说:漂亮的面具,我认得你。”
“最快活的玩笑,我们却开不得,因为,万一让对立的一方听到了,可能会给他们取笑。”
“我仅仅通过虚情假意的蒙唐日,以及那部引人入胜的《故事》,才了解一点银行家,”阿尔芒丝说,“不过,在崇拜金钱这个实质问题上,我怀疑他们会超过我们中间的某些人。您知道,要使整个阶级完美,有多难吗?我多么有兴趣了解那些太太的情况,就不想跟您再谈了。但是,正如彼得堡的×××老公爵不惜触怒亚历山大皇帝,花高价买去《帝国新闻》时说的那样:‘对方的陈述,难道不应当读读吗?’我要对您讲得更透彻一些,不过这是私下里讲,正如塔尔马在《波利厄克特》中说的那样:其实,我同您,我们肯定都不愿意和那些人为伍;然而,在许多问题上,我们同他们的想法一样。”
“在我们这样的年龄,”阿尔芒丝又说,“甘心终生在输掉的一方,确实很可悲。”
“我们现在就像从前基督教即将取胜时的那些崇拜偶像的异教徒。我们今天还掌握着警察和财政预算,还可以施行迫害。但是,到了明天,我们也许会受到舆论的谴责。”
“承您抬举,把我们比成那些善良的异教徒。我看,您我的处境还有更名不副实的地方:我们在这一方,仅仅是为了分担不幸。”
“这话对极了。我们看着本阶级的可笑之处,却又不敢笑,而它的优越地位又压得我们透不过气来。古老的姓氏,对我有什么用呢?要从这种优越中捞取好处,我还真感到难堪呢。”
“听到像您这样的年轻人讲话,您有时准想耸耸肩膀,您怕按捺不住,真的做出来,就急忙谈论德·克莱小姐的美妙画册,或者帕斯塔夫人的歌声。另一方面,您的爵衔,以及那些人粗鲁的举止,都是您去看他们的障碍,尽管在四分之三的问题上,他们的看法同您的一致。”
“啊!我多么想指挥一门炮,或者管理一台蒸汽机啊!我要是在一个工厂当化学师该多幸福啊!其实,他们粗鲁的举止我并不在意,有一个星期我就能习惯了。”
“况且,他们是不是那么粗鲁,您也实在没有把握。”阿尔芒丝说。
“即便再粗鲁十倍,”奥克塔夫又说,“学学那种陌生的语言,也是很有趣味的。不过,那我就要称作马尔丹先生,或者勒努瓦尔先生了。”
“您何不找一个有头脑的人,让他到自由派的沙龙里侦察一番呢?”
“我的好几位朋友到那里去跳舞,回来说那里的冰淇淋非常可口,仅此而已。总有一天,我要亲自去冒冒险,因为,连续考虑了一年有多么危险,也许危险根本不存在,那岂不是太傻了吗?”
阿尔芒丝终于把他的话逼出来了。原来,他在想办法到只讲财富、不讲出身的那些人当中去。
“嗯,好了,我想到办法了,”奥克塔夫又说,“然而,治疗的方法可能比疾病还要痛苦,因为,这要耗费我生命中的好几个月时间,我还得远离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