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第58/128页)
人有一段时间,自己的身体自己说了算,于是便出现了很多秘密的会面。有些会面就在那些公共厕所里,虽然厕所的灯光很微弱,地上经常也是湿漉漉的,洗手池里也满是锈斑,但是,那里却有着温柔的目光、毫无感情的抚摸和瞬间无法抵挡的快感。在那里,爱情变成了一个破碎的水晶地毯。
三十八,三十九,四十……
在那些年,他试图组织一系列的活动让自己一直处于比赛和训练的忙碌状态,好让自己的脑子和身体都忙碌起来。因此,他避免任何一次的冲动,因为冲动会摧毁他的意志力,他能做现在的自己就是因为这些意志力,因为冲动,一个小小的失误就可以毁掉他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名声。作为一个如此受大家欢迎和需要的人,忙碌起来的时候却总是一个人。
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
为了让腹部的肌肉感到疼痛,他双腿剪刀似的继续在空中左右交叉地剪着空气。惩罚自己不是他自己想这么做,而是有人想让他这么做。
七十三,七十四,七十五……
地上的一摊汗水见证了他的坚持、他的牺牲精神……还有他的胜利。他彻底放松地坐在地上,回忆填满了这个夜晚。
回忆把他带回了泰雷津。
似乎他又一次成了捷克人,1942年5月他们把他驱逐到了泰雷津的犹太人居住区。他是第一批到达这个地方的,和他们一起的还有纳粹分子驱逐来的工人、医生、犹太居民委员会的成员、文化和体育指导员。他们正在准备一场大规模驱逐犹太人的计划。
到了之后,他发现这座城的街道都是直的。这座城市是一位军人规划设计的,笔直的街道、几何形的楼房、有可能会在春天开满鲜花的长方形花坛……他喜欢这个规划整齐的城市,很符合他所谓的原则的感觉。甚至他想,对于犹太人来说,他们会在那里翻开新的一页,可以先一步回到巴勒斯坦。
他第一次停下来看着泰雷津这座城市,忽然一阵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把头发捋向脑后。他还没有做好让他不顾形象的准备,他还没有做好在历史的风面前退缩的准备。他属于一个有着千年历史的种族和被上帝看中的民族。
在布拉格时,他和青年团体的工作很紧张,因此在泰雷津他做好了继续进行体育活动和每周五鼓励希伯来精神的唱诗活动的准备。但这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在这里他要面对那些纳粹分子,也要面对一些犹太居民委员会的成员,因为他们知道他这么做是要隐瞒一些他不会被原谅的东西。幸运的是,他总是能得到委员会主席雅库博·埃德尔斯坦的支持。
他成功地组织了田径队、拳击课、柔道课、篮球锦标赛和几场足球联赛。甚至还成功地说服了党卫军们,让他们组成一个队来和囚犯们组成的队进行比赛。
他记起了那些辉煌的时刻,比如观众们的呐喊声,不仅充满了整个营地,而且也传到了那些向着比赛场地的楼里,比赛场地位于居住街区内的一块空地上。
但也有失意的时候,而且还很多。
他尤其记得一场比赛,一场他组织的党卫军和犹太人之间的比赛,在那场比赛中他担任裁判。所有能看见这块空地的地方都挤满了人,上百双眼睛超级紧张地盯着那场比赛。那是一场足球比赛,对于许多人来说那也只是一场足球比赛。但是对于他来说,他花了好几个星期训练球队、研究战术、熟悉球员、为球员们制定锻炼计划表、为他的球员们寻找牛奶。
还差几分钟比赛就要结束了,党卫军队的前锋在中圈处拦截到球之后,开始沿直线向对方球门跑去,越过了好几位囚犯队的锋线队员。禁区内唯一的一个后卫过来拦截,纳粹直接跑向他,正好差一点就拦截到了,囚犯却悄悄地把腿收了回去,让他过去了。党卫军近距离射门,踢进了制胜的一球。弗雷迪不会忘记雅利安人脸上那强烈的满足感,他们在体育场上也战胜了犹太人。
弗雷迪非常镇定地吹响了比赛结束的哨声,也没有进行加时,走上前去向踢进最后一球的前锋表示祝贺。他坚定地向他伸出手,而党卫军只是露出满嘴豁牙冲他笑了笑,感觉他的嘴好像是被枪托打过似的。弗雷迪带着假装镇定的表情走向临时更衣室,然后假装在那里系鞋带,之后他让球员们一个个地从面前走过,直到有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非常粗暴地把那个人推进了杂物间,然后用拖把杆抵着他。
“怎么了?”那个球员困惑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