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第9/128页)

最后,伴随着掌声,王子出现了。在其他的演员面前他是如此的高大,宽阔的肩膀,湿湿的头发梳向后面,就像是抹了弗雷迪·赫希的发胶。白雪公主吃了世界上最古老的药之后便醒了过来,整个戏剧在所有人巨大的欢呼声中结束了。甚至连一向冷漠的门格勒上尉都鼓掌了,但是,正如大家看到的,他没有摘下他的白手套。

门格勒上尉自己站在31号营房的深处,双眼像X光似的扫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双手背在身后,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库拉”带着他那像送葬队伍似的卫兵们走向营地的深处,边走边踢凳子来制造紧张气氛。与此同时,还让一些囚犯走出人群,与其说是搜查他们,不如说是恐吓他们。幸运的是,卫兵让他们又回到人群,因为卫兵们没有找到任何借口来抓人,至少到目前为止。

纳粹们对营房的搜查就要结束了。他们走到营地尽头。“库拉”转向医生上尉所在的方向,但上尉不在那里,他已经走了。想必卫兵们应该感到高兴,因为他们在这里没有发现逃生隧道、武器或其他任何违反命令的东西。但是他们却很愤怒,因为没有找到任何可以惩罚的人。他们冲着囚犯们大喊了几声,抓住一个可怜的小助手猛烈地摇晃,拿死亡威胁他们,然后就从营房的后门离开了。这一次,卫兵们也就仅限于到处乱翻。他们已经走了,但还会回来的。

营房的门被关上之后,传来一阵如释重负的说话声。弗雷迪·赫希把他经常挂在脖子上的哨子放在嘴边使劲地吹了一下命令人群解散。蒂塔的胳膊麻木得几乎已经无法从身体上移开,巨大的疼痛使得她眼泪都出来了,但是这种感觉比起纳粹们经过时的哭声和笑声要舒服得多。

刚刚,紧张的气氛笼罩着所有的人。现在,老师们很想倾诉一下,说说自己的感觉,互相告诉大家他们所看到的一切。孩子们利用这个时间跑来跑去,发泄不满。蒂塔看到对面的基什科娃老师像头犀牛一样沿直线走向她,走的时候下巴上的肉就像火鸡的肉垂一样摆来摆去,然后在距离她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小家伙,你脑袋坏掉了吗?难道你不知道下命令时应该待在你所在的助手区,而不是像个疯子一样到处跑吗?你没看到他们可能会抓走你然后杀掉你吗?你没看到他们可能会杀掉我们所有人吗?”

“我做了我认为最好的……”

“你认为的……你以为你是谁啊?可以更改我们所有人定下的规矩?你认为你什么都知道吗?”这个女人的脸气得都快要拧到一块了。

“对不起,基什科娃夫人……”

蒂塔攥紧拳头并强忍着泪水,因为她不想让这个女人得逞。

“我要去报告你刚刚做的一切……”

“不行。”

一个不紧不慢的、果断的、非常男人味的声音响起,是捷克语,但同时又带着很重的德语口音。他们一转身就看到了赫希,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头发重新梳得整整齐齐。

“基什科娃夫人,还有一会儿才下课,您应该回到您的课堂上去,孩子们已经乱成一团了。”

基什科娃老师一向很自负地认为,她的女孩班级之所以是31号营房最遵守纪律最好学的班级,正是因为她的正直。弗雷迪什么也没说,虽然她很生气地瞪了弗雷迪一眼。于是她转过身,挺直身子,昂头挺胸、生气地走向她的学生们。蒂塔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谢谢您,赫希先生。”

“弗雷迪……”

“很抱歉我没有遵守纪律。”

赫希冲她笑了笑。

“好的士兵是不需要等待接受命令的,因为他永远清楚自己的职责是什么。”

在离开她之前,赫希又转过身来走向她,看了看放在她腿上的书。

“我为你感到骄傲,蒂塔。上帝保佑你。”

看着他离去时坚定的步伐,她想起了表演《白雪公主》的那个晚上。当那些助手们在拆卸舞台时,她走出提词室之后径直走向出口,想着以后这个营房有可能会变成一个剧院。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停了下来。

“孩子……”

弗雷迪·赫希还没有卸去脸上用白色粉笔化的妆。让她感到惊讶的是他居然还记得她。在泰雷津的犹太人居住区,赫希是青年办公室的负责人。当她帮助一位女图书管理员在那座驻军城市的大楼之间推装书的小推车时见过他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