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 贝尔根—贝尔森集中营(第3/14页)

蒂塔和妈妈连同另外五十多个女人被分在了一个营房,没有晚饭,没有床,而且床单闻起来还有一股尿骚味。她们必须睡在木地板上,而且地上几乎都没有地方了。

贝尔根—贝尔森集中营最初是由德意志国防军监督下的一个战俘监狱,但是波兰和苏联军队的步步紧逼使得他们不得不把囚犯从其他营地移往贝尔根—贝尔森集中营,因此最后党卫军们取得了控制权。运送新囚犯来是很经常的事情,营地的设施不堪重负。过度拥挤、缺乏食物和恶劣的卫生条件都引发了囚犯的死亡。

妈妈和女儿互相看着。看到营房内的如此消瘦虚弱的新同伴之后,丽莎做了一个忧伤的鬼脸。最糟糕的是,她们中很多人都在强颜欢笑,眼神迷离,大部分人都冷漠麻木,有可能她们对生活已经失去了希望。蒂塔不知道妈妈的表情是做给那些饥饿的女囚看的,还是做给她们俩自己看的,因为这个表情就是近期内大家最真实的反应。营地内的老囚犯并没有因为她们的到来而停止吵闹。很多人都没有从她们那用旧床单临时堆叠的床上站起来。有些虽然想站起来,但是却站不起来。

蒂塔把妈妈的毯子铺在地上然后要求她躺下,阿德勒洛娃夫人便听话地躺在了上面。女人的脸凑近毯子的时候,看到几只跳蚤从里面跳了出来,她连喊都没喊,因为这对她来说无所谓。新来囚犯中有人问其中的一个老囚犯,这里的工作是什么样的。

“这里不工作。”一个躺着的女人不情愿地回答道,“只要想办法生存就可以了。”

白天的时候,她们听到了盟军飞机的轰炸声,晚上的时候看到了炸弹爆炸时的光芒。距离战场已经很近了,甚至触手可及。真正的开心开始在女囚中传递着。盟军炸弹的声音像是越来越近的暴风雨。有些人在说战争结束之后他们会做什么,一个没牙的女人说她要把整个花园再次种满郁金香。

“别傻啦!”一个酸酸的声音说道,“要是我有个花园,我会种上土豆,这样我一天都不会再挨饿了。”

早晨的时候,她们都明白了那个女囚说的,在贝尔根—贝尔森集中营不用工作只用生存的那句话。她们被两个女党卫军的卫兵又是吼又是踢地叫醒了,之后她们俩便急匆匆地出去列队去了。但是,卫兵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女囚们就待在营房门口等着被下命令,但是卫兵一直没有出现。有些老囚犯甚至都没有从毯子上站起来,她们被踢的时候都坚强地忍着一动不动。

一个多小时以后,出现了一个卫兵,吼着要求她们排队点名,但马上她意识到自己没有名单,便问谁是营房看守。没有人回答。她一连问了三次,一次比一次更生气。

“狗娘养的!这他妈的营房看守死哪去了?”

没有人回答。卫兵被气得满脸通红,粗暴地抓住一个女囚的脖子问她看守在哪里。她是个新来的囚犯,便对她说不知道。于是,卫兵转身走向一个骨瘦如柴、很容易就被认出的老囚犯,然后用军棍指着她重复了一遍问题。

“你怎么说?”

“两天前死了。”她回答道。

“那新看守呢?”

女囚耸了耸肩膀。

“没有。”

卫兵想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做什么。她有可能会任命随便一个女人为看守,但是没有她的目标,因为这个营房所有的人都是犹太人,这样的话有可能会自找麻烦。最后,她一转身便离开了。那些老囚犯便自己解散又重新回到了营房。那些新囚犯还站在门前一个个地互相看着。蒂塔几乎很喜欢待在外面,营房里面跳蚤和虱子叮得她浑身是包,而且浑身都痒得厉害。但是她妈妈累了,于是便用脑袋示意她回营房里去。

进去之后,她们俩便问一个老囚犯早饭的时间。一个大大的鬼脸带着一丝苦笑,意味深长。

“早饭时间?”另一个说道,“我们祈祷今天有午饭时间吧。”

一上午的时间囚犯们都无所事事,直到听到有人凶狠狠地喊到“Achtung!”,所有人都迅速地站了起来。检查员走进了营房,身后跟着两位助手。她用军棍指着其中的一个老囚犯问她有没有伤亡。老囚犯指着营房深处,然后那里的一个女囚指着地上。一个女人听到喊声之后没有站起来。她已经死了。

福尔肯拉特迅速地瞅了一眼,然后指着四个女囚:两个老囚和两个新囚。一句话也没有说,老囚犯们已经知道要做什么了。她们迅速地走到尸体旁边,用意想不到的热情,每人抓住了一只脚。她们知道应该找个好位置,抓住腿这边要轻一些,而且也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僵硬的尸体使得她下巴都合不拢了,女人死的时候嘴巴大张着,眼睛也瞪得圆圆的。两个老囚犯用脑袋示意两个新囚犯靠近点来抬她的肩膀。她们四个抬着那个死人一步步地走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