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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加拿大冒出来有什么好处呢?”

法官很威严地说:“这是演讲的一种比喻方式——修辞例子罢了。”法官充满希望地看着孙子,“但是你对立法整体有什么看法呢?”

杰斯特避开爷爷的目光没有回答。老法官内心非常希望得到孙子的赞同,于是他补充道:“怎么啦,孩子,这是一个伟大的政治家应有的眼光啊。”他又坚定地加了一句,“那些杂志不止一次说我是一个‘伟大的政治家’,《米兰信使报》总说我是米兰市的首席市民。有一次还说我是‘南方政治天空中最耀眼的一颗恒星’。你难道不认为我是一个很伟大的政治家吗?”

这个问题不仅是一个需要肯定回答的请求,而且从感情角度讲也是法官对孙子的一种希冀。但是杰斯特无法回答。生平第一次他开始对爷爷的推理能力产生了怀疑,怀疑是不是受了身体中风的影响。他的内心在同情和直觉意识间晃动,就像要把爷爷的有力声音和他虚弱的身体分开。

毕竟年纪大了,由于太过激动,老法官太阳穴的青筋都绷紧了,脸也涨得通红。在他的一生中,只有两次尝过被人拒绝的痛苦:一次是在众议院落选,当时他又给《星期六晚报》写了一封很长的信,但却被退回了,并附了一封很正式的信函。这让法官难以置信。他把自己写的信又读了一遍,感觉比那报上任何一篇文章都好。他怀疑他的文章编辑根本没认真审阅,于是他把几页纸订好又发给报社。结果再次被退回。从此以后,他就再也不读《星期六晚报》了,也再不投稿。现在他意识到自己和孙子之间的隔阂已经在所难免,这个现实也让他无法接受。

“你还记得你还是个小娃娃时,是怎么叫我的吗?”

杰斯特没有被爷爷的眼泪和回忆感动,倒反而被弄得很不自在。“我都记得。”他站起来,走到爷爷的椅子后面,但是老法官却不站起来,也不让杰斯特离开。他抓住杰斯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杰斯特僵硬地站着,感到很尴尬,他的手对爷爷的爱抚也无动于衷。

“我从没想过我的孙子会像刚才那样和我说话。你说你不明白为什么黑人和我们不能共处。用逻辑思维想想结果。这会导致通婚。你会喜欢吗?如果你有个妹妹,你会让她嫁给一个黑人吗?”

“我没往这方面想过。我只是想到种族公平。”

“但是你说的所谓‘种族公平’就是会导致通婚——根据逻辑的法则就会如此——你会和黑人结婚吗?说实话。”

很自然地,杰斯特的脑子里出现了维利丽和其他几名黑人厨师,还有在家里的洗衣女工们,还有煎饼广告上的嘉美大婶[8]。想到这儿,杰斯特的脸涨得通红,鼻子上的雀斑颜色更深了。他无法马上回答爷爷的问题,这些画面让他着实吓了一跳。

“你看,”法官说,“你只是嘴上说说罢了——为那些北方佬说话。”

杰斯特说:“但我还是觉得,作为法官,你对同一犯罪案件的判定标准不一样——你是看他是白人还是黑人量刑。”

“当然啦,他们是完全不同的。白人就是白人,黑人就是黑人——如果我可以阻止,我决不让他们相遇。”

法官大笑起来,杰斯特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却被爷爷攥得更紧。

“我的一生都在关心公平的问题。但是你父亲死后我明白了其实公平本身只是一种传说,一种假象。公平不是一根扁尺,可以用同样的尺寸衡量所有同样的情况。你父亲死后我明白了有个比公平更重要的东西。”

每当提到父亲的死,杰斯特的注意力就会被吸引住。“那什么更重要,爷爷?”

“激情,”法官说,“激情比公平更重要。”

杰斯特因不自在而浑身僵硬。“激情?我父亲有激情吗?”

法官避而不答,而说:“你们这代年轻人没有激情——脱离了老一辈的理想,拒绝承传那些血液。有一次我在纽约,看到一个黑人男子和一个白人姑娘坐在桌旁,我身上的血液立刻就感到厌恶。这种愤怒和我说的公正没有特别的关系——但是当我看到他们两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一起吃饭,有说有笑,我的血液就沸腾——当天我就离开了纽约,而且再也没有回去过,那个混乱的巴别塔[9],我到死也不会再去了。”

“我倒觉得无所谓啊,”杰斯特说,“其实不久我就会去纽约呢。”

“我就是这个意思,你没有激情。”

这些话把杰斯特惹恼了,他浑身哆嗦脸色绯红:“我不觉得——”

“总有一天你会有激情的。当那种强烈的感情临到你,你那些所谓的公正和不成熟的想法就会一扫而空。你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我的孙子——你会成为一个让我骄傲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