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2/13页)

“好,我明天一早就到了。”我说,“修,差不多了吧,我们回家吧?”

“老爸,下周你要回来再和我玩,没玩够。”修提着他那一袋子金鱼,像一个猎人兴高采烈满载而归。

“小李,你明天让修他奶奶来呆几天吧?你看我这样又没法干活。她来的时候,你让她到山上给我刨点茅草根,人家说茅草根泡水喝治肾炎;还有,给我带点棒槌缨子[1],那东西泡水喝也管用。”我起了个大早,她就和我嘟囔着。

“我先问你,你有病吗?这些病都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我娘都快80了,你好意思这样折腾?你怎么不让你娘来伺候你?”我没好气地说。

“过一段时间,我也想让我娘来住几天。先让修他奶奶来,我娘家不正农活忙吗?你家里没地,这时候他奶奶又不忙。”她说。

亲了亲熟睡的孩子,怕惊醒孩子,我懒得多说,出门赶火车去了。

自从科技园土建开始,我就开始接待数批参观来访者,有管区包片的,有各村支部书记,有市委市府五大班子成员,只要来松堡参观考察,科技园都成了郑书记陪同参观的亮点。我汇报的版本根据工程进展,过一段时间就改,从最初的一片麦地已经到了科技园汇报版本五。

“魏书记,小心脚底下!这是刚刚竣工的占地五亩地的大方塘,所有大棚的灌溉用水都来自方塘,方塘最多可容纳12000多立方水,足够灌溉用水。”郑务聚一边走一边介绍,“你看,北边是正在土建的17个大棚。”有郑书记在,又是陪同市委组织部长参观,也就用不着我介绍了。烈日下,17个大棚的土墙像刚刚建起来的城墙,呈太师椅形,齐刷刷地井然肃立接受检阅。

“大约什么时候能完全盖起来?”组织部部长魏能问。

“正常的话,再有一个月大棚土建就能结束,可以上土扣膜了。”我说。

“好,加快速度,看来年前吃上大棚菜没问题。好好干,李书记,这科技园就是你仕途的垫阶石,加上你的小尾寒羊,以后会大有前途的。”矮小的魏能扬起手来,像我儿时踮脚举臂捋槐树枝子喂家兔一样,拍了拍我肩膀。

“走,魏部长,太阳太毒了,咱们回党委休息。”郑务聚说。

“李书记,你看到了,只要好好干,靠这科技园你就可以得到提拔了。像你们从潍坊下来,撇家舍业,也不容易,不尽快干出点政绩,是很难得到提拔重用的。听说人家弯沿的赵昌隆已经去潍坊干团市委书记了。真是坐火箭,刚刚30岁,竟成正县了。他老家是昌乐的,与一个省委副书记有关系,这年头,刚凭我们这样拼管什么用啊?唉!他妈的,我来松堡也10年了,光经委就呆了8年。”郑务聚感叹道。他说的真是至理名言,像我这背景的,怎敢和赵昌隆比,这一次提拔的,不止他一人,下来的还有两个原来是潍坊市委组织部的,也分别到了潍坊党校和坊子区委,一个副校长,一个组织部长。有一个潍坊人事局的,提拔为诸城副市长,他们下派时就是乡镇党委书记,我这不着边的副书记,离那位置还差十万八千里。他妈的,要说下来是为了当官,这混个正科还不知哪辈子,更不用说那副县。那下来干啥?他妈的,我也不知道了,管他娘的,下来就下来了,走一步,看一步,谁知哪一天老子到哪里去。郑务聚的话也引起了我的牢骚。

中午吃饭,下起了中雨,带着不满与牢骚,今天突然想喝酒,我主动一杯一杯地敬魏部长,喝完出门才发现外面已是大雨如注,我趁着酒劲连蹦加跳回到了办公室。

“老李,这么大的雨,大棚没事吧?”我担心大棚土墙被雨泡倒了,打电话问李树森。

“问题不大,李书记。”李树森说。

放下电话,我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已是五点多,看窗外大雨瓢泼,老天爷像是撕破了天幕,把雨发泄。粗大的雨柱,恨不得把水泥地面钻个窟窿,到处“咣咣”而挤的雨水,好像是战场上士兵挨了一重炮被炸晕了,找不着东西南北。党委大院积水没到了膝盖,漫过了门前柏油路,隐约看到路南老百姓在到处排水。

“完了,完了,我的大棚肯定完了。”这一天是1999年8月11日,记载了高密历史上的“8·11”特大水灾。无心欣赏这雨景,我打着雨伞,走到党委门口看了看水情。胶河的水已经涌上路边,沟里不时“哗”跳起尺多长的鲤鱼,这光景还是从没见过。我走到办公室,营秋富不断接到镇区和各村水情的告急。

“办公室吗?我是姚家村姚玉伟,我们村后的大片庄稼地被镇区流过来的水给冲开了一道大沟,大沟直插胶河大坝西侧,胶河的水都没处淌了,西岸大堤都泡透了,估计大堤很快就要决口。刚才在沟沿,我都差点被水卷进去,一只脚下去了,幸亏我拔的快!”姚家村支部书记姚玉伟打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