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2/7页)
“又来了,你又来了。你又嘟嘟,以后少嘟嘟这事。”我一听这就不耐烦。“不管怎么着,你得好好想想你下一步的出路。自己整天没数,到处瞎逛悠,想办法调回潍坊吧。一辈子在个乡镇有啥意思?”老父亲说,“你看你快40了,还没个着落。本事没本事,能力没能力,就是到乡镇学会了喝酒。你也不学学你大爷,好好写点东西也行啊!你大爷字写得那么好,你老爷爷画画那么好,你弟兄两个就没有一个随的。唉!我真想你老爷爷那些画,文革就那样全烧掉了,可惜啊!要是到现在,值几百万啊!”父亲边撕拉着土豆秧子边发着牢骚叹息。
“你以为我不想啊!哎,你别忘了打听我姐姐那地址,抽时间我们去看看她。”我低身帮着父亲。
“我也一直念念不忘。难打听啊!去十里河子你大娘那里,肯定不可能,你大娘不认我们了,再说,这几十年了,咱去了,对人家王家人怎么说啊,不是找事吗?川里院有你姐姐一个姨,等我去问问。”父亲说。
“哎,王成才怎么样了?”我走到房屋中间,透过后门子[1]向后看王成才住的那老地主的房子。
“去年就死了,也是脑血栓,死前屎尿都在炕上,臭得没法进门。当年干民兵连大队长,好不风光,死了没个后人,连抬棺材的都是邻居帮忙,拾了个孩子也不亲,死前也没回来。”
“唉!我还记得小时候偷了生产队一筐子地瓜秧子,找他端(追)的满山跑,最后扔在半路上,回来换了衣服,装着在外面扒棒槌秸,才没让他认出来。哎,俺娘呢?”我到家半个多小时了没见母亲。
“不是去潍坊了吗?修他妈打电话,说又腰疼做不了饭,找你娘去呆一段时间。”父亲说。
“谁没有个腰疼啊?她又不知道锻炼,我说了多少遍了。俺娘跟着她把修看到10岁了,还不算完?”我又来了没好气。
“唉!信命吧。你也少说两句,不然怎么办?事情都走到这一步了。我可告诉你,你少打些歪主意,别搞得鸡飞狗跳的,我日本鬼子、汉奸、国民党、共产党都经历了,还看不透你肚子里那点狗尾巴草。起来,我把这地蛋(土豆)秧子推出去。”父亲说。
“你以为我不想走啊,在个乡镇就是吃吃喝喝,幸亏我还能自己学点东西。可怎么走?要调动就得找关系,找关系就得花钱,没有关系没有钱,当官难啊!我上哪调?我二叔也指望不上,那是个掉下树叶怕砸破头的人。”我也不由得上火。
“清心,那上访的怎么样了?”我打电话给于清心。
“走了。李书记,来了不到半个小时,看党委领导不在,在信访办也没趣,就走,今天就来了王来他们王家40多人。没事了。”于清心说。
“好,你们继续注意东集田动静,同时,密切观察其他邻村,别让他们也模仿东集田上访,这些村不是也有土地承包费和农业税重复征取的现象吗?通知工作组明天继续来,我安排办公室车去接他们。”“我要回去高密了,没别的事吧?”给于清心打完电话,我问老父亲。
“没事,你不吃晌饭了?哎,我差点忘了,把这带上,等回潍坊捎回去。修他妈打电话找我给他弄铁砂子腰,我骑着三轮车到飞水好不容易给他倒换(弄)着,还幸亏维超你二哥帮忙到机床厂弄的。”父亲从房屋里提出一个黑糊糊的袋子。我打开看,是些细细的车床铣下的铁砂子,小时候放“泥垛子”用的原料。
“她说怎么着你就怎么着?你弄些这个我怎么拿?我就是拿回高密,还得往潍坊带,不嫌费事啊?等着再说。”我一看就烦。
“你看,我好不容易给她弄着。算了,等着鸡场拉蛋车去潍坊的时候给他带过去。”父亲拗不过我。
“烦!”老槐树下,我捡起一块瓦片,“嗖”扔进茂密层叶中,惊起一群灰喜鹊尖叫着飞向附近梧桐。
自从东集田上访事件后的几个月里,我基本上每天陪工作组走访调查了解上访户所提出的问题,百无聊赖地陪吃陪喝,百无聊赖地看着老百姓敌意的眼光,好像我们都成了吴有贵。再次就是费改税,主要协调高密法院到各村收取那些以种种理由没有缴纳农业税而乡(镇)政府又严格履行了收税程序,多次通过正当手续催缴而拒不缴纳的农户。在于家水西收缴时,一户人家拒不缴纳,家中妇女对工作组开口大骂,最后被法院铐起来带到了派出所,我们竟然被人家告到了潍坊,说我们工作方式粗鲁,殴打百姓。
“李书记,你在哪里?今天潍坊市府费改税领导小组来集田检查,处理人家告我们于家水西一事。”办公室秘书李明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