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19/23页)

阿坚听得有点难过,又有点烦闷,他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他觉得阿芳的话像巫师的咒语一样不可思议,又像是吃了毒蘑菇的人的胡言乱语。

“你很喜欢和我爸聊天?要知道,我爸的某些观点是常人难以理解的,而且是错误的。很多时候,他根本意识不到现在这场战争的崇高价值所在,他总是抱着旧时代的标准来评价今天的事情,我们生活在当下,为什么还要受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的束缚呢?”

“不会再有今天这样的夜晚了,我们没有时间来讨论这个问题了,你走你的路,我也要走我的路。”

“可是阿芳,你要去哪里?还有三个星期就考试了,你要上大学啊!而我去参军,还会回来的啊。”

“你真是奇怪。”阿芳长叹一口气,“战争、和平、上大学、去部队,难道这有多大的差别吗?况且什么是好的生活,什么又是坏的生活?17岁自愿参军的就比17岁上大学的要高尚吗?既然这样,那我也不稀罕去上大学了。”

“那你去哪儿?”

“去看看战场是什么样子。”

“恐怕你只会感到害怕吧。”

“可能会死吧。”阿芳如同说梦话一般,“到那时就能睡着了,睡一个长觉。但是如果战争只意味着死亡不断,你为什么还那么兴致勃勃呢,这点令我很好奇。要不我去看看?你还真是笨。”

“你要干什么?”阿坚愕然问道。

她突然笑了起来,然后又探身抱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前,抚摸着他的头发,温柔地对他说:“以后再也不会有像今晚一样的时光了。你想要把生命献给那项事业的话,那我就决定要挥霍我的人生,让它毁于这离乱之世。你能想象咱们还能在同一个地方见面吗?今年你我都是17岁,谁知道我们将来是否还能重逢,活到什么时候,又在什么时候死去,是否还能相爱,是否还会想念对方?”她捧起阿坚的面庞,亲吻着他的双眼、双唇,然后又把他那已经涨红的脸贴在胸口。

“我爱你!就像爱你父亲一样,我就像是你的姐姐,你的母亲,从孩提时代到现在,我一直爱着你,从现在起,从今晚起,我就是你的新娘了,我要跟着你,要把你送到战场上,要看看战争到底是什么样子。除非有不可抗拒的因素把我们分开,否则我绝不离开你。今晚我们单独在一起,是因为你很快就要步入你那英雄的战斗生涯了。现在,你只需要拥有我,其他什么都不要想,也不要害怕,特别是不要为我担心。你只要记得,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妻子。不要害怕,你的阿芳没有疯,起码现在还没有疯。”

阿坚浑身颤抖起来,夏夜十分凉爽,他的额头和后背却布满汗水。他是那么爱她,可又充满着担心,他紧贴着她的腰,感到十分虚弱,头脑一阵眩晕,爱情,令人崇拜、令人臣服的东西,他不害怕,但是他不能,他不敢。

阿芳轻轻地躺下,然后拉着阿坚也躺下。

草坪十分凉爽,上面还有一点露珠,泥土上还残留着傍晚留下的热气。阿坚把头枕在阿芳的手上,紧紧地压在她身上,就像一个小孩子。

阿芳确实没疯,而且,她就像一个年轻的姐姐,年轻的母亲。她把手伸入阿坚的头发里轻轻地抚摸着,同时悄声给他讲有关他父亲的故事。那时阿芳的头发留得很长,柔柔地覆盖在阿坚身上,带着她的体温,散发出奇异的芳香。

阿坚从她头发的缝隙里望过去,看到下弦月已经升上来了。那一轮淡淡的弯月从湖面上空的一朵云边露了出来,然后又很快被遮住,他仿佛看见阁楼上像鬼火一般跳动的火光。他也似乎看到了父亲和阿芳在一起的样子,看到了父亲画中金黄的树叶和稻秆,以及从画面上解脱出来的幽魂。阿芳的语调柔和均匀,就像是母亲在蚊帐里讲神话故事时半睡半醒的语调。

阿坚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解开了阿芳的衣扣,一对雪白的乳房弹了出来。月亮在湖面和草滩上洒下一缕皎洁的光。阿芳平静地躺着,没有转身,也许是已经熟睡了吧。不知不觉中,他的嘴紧紧地吸上阿芳的乳头,比小孩子还熟练。起初是轻轻地吸吮,就像刚出生时被喂奶一样,接着他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渴望,用尽全部力量深深地吸起来,他口中甜甜的滋味,就好像阿芳的甜蜜梦乡传递到了他身上,不过,与此同时,也有一丝淡淡的忧伤袭来。

第二天上午他们才回到学校,那是最后一天上课,全体十年级都开始放假准备复习考试,阿坚拿到紧急征兵令,5月初就启程了。

那晚已经变成遥远的过去,但是,不管岁月如何转变,那个夜晚都令阿坚永生难忘。在他内心深处,长存一轮云边的弦月,一汪夜色下的湖水,只需稍微想想过去的日子,那些回忆就会涌上心头,他也常常会梦见那晚的场景。尤其后来,在前线生死存亡的战斗中,在心中充满着不幸和痛苦的日子,他总会怀念起阿芳温暖的肉体和处女的香乳,他觉得正是那些给了他无比强大的力量,带给他莫大的幸运,使他最终从残酷的战斗中幸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