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2/23页)
“谢谢你,阿坚。”阿芳接过花,弯腰说道,“我都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只有你,一直都对我这么好。哦,我来介绍一下吧,这是阿富,他是一个画家,这位是阿坚。”
阿坚静静地站着,阿芳坐了下去,蜷缩在扶手椅子里,背对着油灯摇曳的微弱光芒,隐藏在黑暗中,桌子上放着她的吉他。
“对了,阿坚,很抱歉我不能像以前那样过生日了,实际上我也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要原谅我,阿坚。”
“你怎么这样呢?”客人发话了,声音仿佛是从胸中发出的,十分低沉,“如果是惯例,已经约定了又怎么能不履行呢?”
“不,不是这样的,你不要放在心上,阿富。”
阿坚向阿芳望去,但她并没往他这边看。阿坚点了点头,向他们两人告别,然后转身离开,关上身后的门,他回到自己房里,低头点上灯。
“这可怎么办?”阿坚看着一摞手稿,自己问自己。
他思绪万千,禁不住哽咽了几下,一种熟悉的悲伤和无力感又刺痛了他的心,浸入骨髓。即使这样,他又能做些什么呢?谁又能逃避自我呢?阿坚站在桌旁,呆呆地望向窗外的雨夜。
雨密密麻麻地斜落下来,在冰冷的玻璃上滑过,颤抖一般地画出透明的轨迹。阿坚感到一阵惊慌,他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头,试图倾听隔壁的谈话声。
背后的门突然开了,是阿芳,她轻轻地走进来,走到阿坚身边。
“阿坚!”阿芳轻声叫道,她站到他身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你真可怜。”阿芳说道,弯下腰在他额头上温柔地一吻。
“那就别发愁了!”阿坚抬起头说出了这辈子最愚蠢的一句话,“我们不应该忧愁了,我们应该快乐!”
“我必须来见你,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一个像我这样的女人要经历的一切。我现在要为我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了,我已经堕落了,有时我感觉自己就像畜生一样。”
“但是……”
“但是我再也忍不下去了,我不可能对一切都无动于衷,我葬送了自己的生活,不是吗?在享乐中,在对你的残忍中葬送了它。”
“每个人都有残忍的时刻,但是我觉得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我的人生也就这样了,一切都完了。可是生活还要继续,我们还要继续活着,你也一样啊,阿芳!”阿坚激动地叫起来,抓住阿芳的手,“为什么我们不能摒弃过去,我们应该一起生活,只要在一起就够了!”
“行了,你不要再说了,你怎么能忍受得了?”
“我可以,你也知道,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阿坚啊,按理说我们应该已经幸福地在一起生活了,但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步,我也不知道,我不能这样和你生活了,我们应该分开,请你理解我。”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没有了,分开是唯一的办法。你别这样看我。”
阿坚低下了头。
“我只是偶然碰见他的,一个星期之前。当然不是因为这个我才决定的,因为我也不能决定什么。”
“那是为什么?”阿坚突然提高了音量。
“因为这是我离开你的唯一办法,因为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们哪里在一起了?你在你的房间里,有你的工作和生活,我什么都没有。这不是你跟一个老男人走的理由!如果走也是我走,你别做傻事了。当然,除非你爱那个男人。”
“老男人?你看看我多大了,你以为我还是17岁吗?”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阿坚说道,好像想要打断阿芳的话。
“今晚,一会儿就走。我想说,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真是简单,轻巧,就像合上一本书一样,一本破书,对吗?”
“请别这样说!阿坚,我也很痛苦啊。”
他们站在一起,他不自觉地抱住了她,她颤抖起来,他们亲吻对方,过了一会儿,她推开了他,但是他们忍不住再一次亲吻起来。
“行了,不要这样了。”阿芳叫起来。
她走到门口,阿坚默默地跟在后面。阿芳突然转过身,背靠门,盯着阿坚说:“阿坚!我也不知道我以后会生活得怎样,但是我们肯定很难再见面了,请你原谅我。”
“你爱他,对吗?”
“阿坚!我……我除了你谁都不爱的……你,你还能爱我吗?”
“当然!”阿坚答道。
他还爱她,而且将一直爱她。他觉得他这一生只有两段爱情:一次是战争前,他和阿芳之间的;另一次是在战争后,虽然跟上次很不一样,但也还是他和阿芳之间的。
半夜,阿芳和阿富一起走了。阿坚一直呆呆地站在窗前,他清楚地听到两人的脚步声,钥匙锁门的声音,拖行李的声音。接着阿芳走到他的门前,好像往门缝里塞了什么。最后他听见阿芳小声说:“阿坚,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