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同父异母(第7/17页)

父亲立在一旁,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他不知怎样冲母亲说:你看这事咋整,你哭啥哩!

母亲终于止住了哭,她站了起来,母亲虽是女人,遇事还算冷静的,现在她已经是文工团长了,大事小事也见过不少,最初的委屈和惊愕过后,母亲很快平静了自己,母亲回过身冲父亲:你要我干什么?

见见吧,大老远来的,要不咋整。父亲搓着手。

母亲擦了擦脸走了出去,父亲就指着母亲说:大奎,这是你娘。

大奎扑通一声跪在地板上冲母亲热热地叫了声:娘。

当大奎从地上站起来时,揉着自己的眼睛冲母亲说:娘,没想到你咋这么年轻。

后来父亲才算了一笔帐,也就是说,大奎和母亲同岁,父亲比母亲大十五岁。

大奎和母亲比起来就显得老多了,农村人,风吹日晒的,但这没影响大奎一声又一声热热地喊娘。

父亲又把林、晶、海叫了出来,他冲三个孩子说:这是你们的哥。

三个孩子看着眼前的大奎谁也没有叫,也没有动,他们无法承认眼前的哥。倒是大奎很主动,学着城里人的样子,伸出双手,把弟呀妹呀的手握了,乱摇一气地叫:弟呀,妹呀,你们想死俺了。

大奎的到来,给家里的生活带来些许的变化。

大奎一进家门那一刻,便没把自己当外人,当走到饭桌前吃饭时,俨然自己是主人,推三让四的。以前一家人吃饭的格局都是固定的,由于大奎的介入,一切都乱了秩序,他让了父亲又让母亲,然后又依次地让林、晶、海,仿佛这些人到自己家里一样。令众人惊讶的是,大奎吃饭的样子和父亲吃饭的样子如出一辙,父亲吃饭时,总是要弄出很响的声音,然后咕噜有声地把饭咽下去。这一点是母亲和孩子们极其反感的,时间长了,慢慢的又能忍受了。

那一晚,父亲特意拿出了一瓶酒,他要和从没谋面的儿子喝上几杯。

喝了几杯酒的大奎话就多了起来,大会说:爹呀,咱爷儿俩喝了这杯吧。

父亲就喝了,大奎也喝了。

大奎又说:爹呀,咱那疙瘩都知道你当了大官。俺要来找你,县里的领导还不高兴哩,他们说俺影响你工作哩,爹呀,你都想死俺了。

父亲听大奎这么说,想起这么多年,大奎和邱家丫头风里雨里的,也不容易,虽说他对邱家丫头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但毕竟邱家丫头是进了石家门,现在又知道邱家丫头和自己又有了眼前的儿子,一日夫妻百日恩,父亲想到这就动了些感情,由于酒精的缘故,父亲的话也多了起来,父亲说:大奎呀,这么多年了,俺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娘。父亲说的是实话,母亲听了,却从心里往外觉得不是滋味,她看了孩子们一眼,三个孩子也在看她。

父亲和大奎在酒精的掩护下竟有些得寸进尺了。父子俩同心协力地巴唧着嘴,又目标一致地把食物咕噜有声地咽下去,整个饭桌都是两人弄出的声音。

大奎就说:爹呀,这下可好了,俺可找着亲爹了。俺要尽孝,为你养老送终。

母亲吃不下去了,孩子们也吃不下去了,都纷纷离桌,悄然离去了。

大奎不知深浅地冲众人说:咋吃那么少,吃么。

没有人搭理他,他也觉得没有啥,亲爹都找了,还怕啥。

那天晚上,父亲和大奎说了许多话,大奎说到爷爷的死,娘的死,还说到了许多邻居,许多父亲都不知道的人。但父亲爱听,在大奎的描述下,老家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在父亲的眼前又活了过来。

大奎一支接一支地抽着卷烟,把客厅里弄得乌烟瘴气,大奎的眼前就放着烟灰缸,但他却没有往里弹烟灰的习惯,任烟灰掉在地板上。吸完烟,把烟屁扔在地上又用脚踩了,然后大声地吐痰。

大奎后来就睡在了客厅里,大奎继承了父亲和邱家丫头身上的许多缺点,睡觉的时候咬牙放屁,一双大脚丫子更是臭气熏天。按照晶的话说就是:我家都变成猪窝了。那些日子,三个孩子没人再去客厅了。母亲没有办法,每天早晨,等大奎起床后,她都要捏着鼻子,忍着恶心去收拾客厅,她怕万一有客人来。

早晨醒来之后,他急着找茅房,那样子显得很急迫和痛苦,他捂着肚子,弯着腰,冲父亲说:爹呀,咱家茅房在哪呀。

晶听了这话就想笑,但又笑不出,于是隐忍着望着大奎:父亲便打开厕所的门,大奎进去了,一会儿又出来了,苦着脸冲父亲说:爹,这样的茅房俺屙不出。

父亲理解了,父亲刚进城时也用不惯这样的厕所,于是父亲便满怀同情地冲林说:领你哥去外面。

林便不情愿地引领着大奎去了院里的公厕。从那以后,大奎一直去公厕。公厕在营院的西南角上,离家里还有一段路,大奎每次去公厕时,总是慌里慌张,小跑着去,轻松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