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与肩膀/(第7/11页)
他们在哈莱姆区[37](租下一间平房。在两个礼拜的寻找之后,在此期间他那具有学术价值的头脑被无情地粉碎了,贺拉斯终于在一家南美出口公司里找到了一份小职员的工作——以前有人告诉过他出口业是个新兴产业。玛西娅打算再在剧团里呆上几个月——总之,要等到他能够自立嘛。他开始时工资是每月125块,当然啰,人家告诉他只要过几个月他的工资就能翻倍,可是玛西娅甚至拒绝考虑放弃她当时挣到的150块一周的工钱。
“我们把自己叫作‘脑袋与肩膀’组合吧,亲爱的,”她柔声说,“那个肩膀还需要再继续摇晃上一段时间,直到那个老脑袋开始发挥出作用。”
“我讨厌这种状态,”他阴沉地反对道。
“呃,”她加重语气答道,“你的薪水不够付房租的。你别以为我喜欢抛头露面——我也不喜欢的。我想要只属于你一个人。可如果我现在就坐在房间里数着墙纸上的向日葵等你回来的话,那我就是个傻子了。等你一个月挣到300我就立马辞职。”
尽管这样说很伤他的自尊心,可是贺拉斯不得不承认她的主张更为明智。
三月甜美地过去了,四月来临了。五月见证了曼哈顿的公园和河流的华丽而喧嚣的一幕,他们的日子过得很开心。贺拉斯,他没有养成任何一种习惯——他从来也没有时间去养成什么习惯——证实了自己是个很适合为人夫的人,而且,由于玛西娅对令他感兴趣的事情全无意见,所以他们之间几乎从没有什么不快与冲突。他们的头脑是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的。玛西娅是个实际的家务总管,而贺拉斯不是活在他那个过去的抽象世界里,就是得意洋洋地活在对他的妻子的崇拜与爱慕里。她可以连续不断地给他惊奇——以她头脑的新鲜性与独创性,以她那思维敏捷的巨大能量,和她那永不落幕的愉快心情。
玛西娅9点档的演出伙伴们,无论她在哪里展示她的才华,都会对她那为丈夫非凡的智力而自豪这一点印象深刻。而他们对贺拉斯的了解仅限于他是一个瘦长的人,一个沉默寡言,相貌看上去还不成熟的年轻人,还有就是每天晚上他都会等在剧院门口把她接回家去。
“贺拉斯,”有天晚上她说,就在他们像平常那样在11点碰头的时候,“你站在路灯下看上去就像个幽灵。你的体重是不是减轻了?”
他茫然地摇摇头。
“不知道。他们今天给我加薪到135了,还有……”
“我不在乎,”玛西娅严肃地说。“你晚上还要工作,简直是在自杀。你读那些厚厚的经济的书……”
“是经济学,”贺拉斯纠正道。
“嗯,每天晚上在我睡着以后你还要读到很晚。你又要变得像我们婚前那样弯腰驼背了。”
“可是,玛西娅,我必须……”
“不对,你不是必须,亲爱的。我想现在该由我说了算,我不会让我的爱人把身体和眼睛都搞坏的。你必须做点运动。”
“我做的。每天早上,我……”
“噢,我知道!可你的那几个哑铃连消耗两度热量都做不到。我说的是真正的运动。你应该去健身房。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你是个体操好手,在大学里人家还想让你参加体操队,可是因为你和赫伯·斯宾塞[38]有定期的约会才不得不作罢了。”
“我以前是很喜欢的,”贺拉斯沉思地说,“可现在没那么多时间呀。”
“好吧,”玛西娅说。“我来和你做笔交易。你去做健身运动,我就从棕色的那排书里捡一本出来读。”
“是《佩皮斯日记》[39]吗?哦,那本书你应该会喜欢的。读起来很轻松的。”
“对我不是的——它并不轻松。读起来就像是在咀嚼平板玻璃。不过你一直对我说这本书能让我开阔眼界。好吧,你每周花三个晚上去健身房,我就喝一大口塞米[40]。”
贺拉斯犹豫不决。
“呃……”
“就这样讲定了!你为我做大空翻,我为你补习文化知识。”
临了,贺拉斯还是同意了。就这样,在整个炎热的夏季里,他每周花三个有时是四个晚上去船长健身房练吊环。到了8月份他向玛西娅承认,这样的锻炼使他白天的脑力劳动更有成效。
“MENS SANA IN CORPORE SANO[41],”他说。
“别信它,”玛西娅答道。“我以前也试过一种专利药,都是骗人的玩意儿。你还是要坚持锻炼[42]。”
9月初的一天晚上,他正在一个几乎已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的吊环上做着屈体运动,一个若有所思的大胖子跑来和他说话,他知道那个胖子已经观察他好几个晚上了。
“嘿,小子,再做一下你昨晚做过的那个绝活。”
贺拉斯在空中向他露齿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