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花玻璃酒缸/(第7/10页)
“是谁不让你进,我也听说了,这人又有哪点儿比你强?老实说这种区区小事,我有办法。可惜以前我不认识你,不然我早给你解决了。哈罗德告诉我,说你为这个事很不痛快。”
密尔顿猛然站起身来,他尴尬得实在坐不住了。于是大家也都一个个紧张地站了起来,密尔顿急急忙忙表示他得早些回去了,阿恩夫妇巴巴地听得一字不漏。接着阿恩太太便强自把气咽下,转脸对吉赛勉强一笑。伊芙琳看见汤姆步履踉跄走上前去,把一只手按在阿恩肩上——就在这时身边突然新冒出一个焦急的声音,她扭头一看,原来是那个新雇的女仆希尔达。
“对不起,派珀太太,朱莉的手只怕是发了炎了。手上全肿起来了,小脸蛋儿火烫,还一个劲儿地哼哼——”
“朱莉在哼哼?”伊芙琳这反问的声调很高。她突然觉得请客的事顿时就靠后了。于是赶快回过头来,两眼一扫,朝阿恩太太悄悄走去。
“真是对不起得很,嗯——”她把这位太太的名字一下子给忘了,不过马上就又接下去说:“小女身体不大舒服。我上去一趟,一定尽快下来。”她转身快步跑上楼梯,留在脑海里的是一个乱哄哄的场面,雪茄的烟雾迷漫一片,屋子的中央议论喧哗,看那样子似乎快要争起来了。
到了孩子的房里,扭亮电灯一看,只见朱莉在床上翻来覆去,烦躁不安,时而还发出一两声哭喊。用手一探,小脸蛋儿好烫。她不觉惊叫一声,赶紧顺着小手臂摸到被窝里,拉出那只伤手来。希尔达说得没错,大拇指整个儿都肿了,一直肿到了手腕上,指头当中是个发了炎的小伤口。别是血中毒!她暗暗叫了起来,心里真吓坏了。敢情伤口上包布条掉了,有脏东西侵入进去了。弄破手是三点钟的事——现在快十一点了。前后八个钟头,得血中毒也不可能这么快啊。她赶紧去打电话。
对面街上的马丁大夫不在家。自己的家庭特约医师福尔克大夫电话没人接。她穷思苦想,走投无路之中,只好打电话去找专给自己看喉病的喉科大夫,她狠命咬住了嘴唇,等着等着,好容易那位大夫才找出两个医生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她。就在这盼穿双眼的一会儿工夫里,她觉得好像听见楼下人声喧嚷——不过现在她恍惚已经身在另一个世界了。十五分钟以后,她总算找到了一位医生,深更半夜把人家从床上请起来,听那口气实在有点恼火。打完电话伊芙琳赶快回到孩子房里,看女儿的手又肿得厉害了些。
她急得直叫“上帝”,跪在床边,把朱莉的头发抚了又抚,摩了又摩。她又迷迷糊糊想到该去取些热水,于是便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可是衣带挂住在床栏上,她扑面一交,跌得趴在地上。她挣扎着爬了起来,拼命地拉带子。带子没松开,却牵动了床,引得朱莉一阵呻吟。伊芙琳放轻了手脚,可是手指突然都不听使唤了,她一摸褶子结就在前边,一扯就把整个围腰一股脑儿扯了下来,这才脱了身,急忙忙冲出房门。
到了过道里,听见楼下悄悄的,只有一个响亮的声音在说话,口气挺强硬,可是等她到了楼梯口,那个声音也停了,随后是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她终于见到了赏乐厅里的光景:屋里只剩了哈罗德和密尔顿两个人,哈罗德靠在一张椅子里,脸色煞白,领口敞开,搭拉的嘴皮在抖动。
“怎么回事?”
密尔顿焦急地望着她,说道:
“刚才有些小小的争吵——”
这时哈罗德也看见她了,他使劲直起腰来,说开了:
“居然敢在我家里侮辱我堂妹夫!这个下三烂出身的暴发户真不是东西!居然敢在我家里——”
密尔顿告诉伊芙琳:“汤姆跟阿恩吵了起来,哈罗德也插了进去。”
伊芙琳直嚷了:“哎呀,密尔顿,你也真是,你就不能劝解劝解吗?”
“我劝啦,我——”
伊芙琳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朱莉病了——伤口受了感染了。你扶哈罗德去睡行不行?”
哈罗德抬起头来:
“朱莉病啦?”
伊芙琳没有理睬,擦身而过,一直走到饭厅里。一见那大酒缸还在桌上,化开的冰水都沉在缸底,她不禁一阵颤栗。前楼扶梯上响起了脚步声,那是密尔顿扶哈罗德上楼去了,随后又听见一声唧咕:“啊,朱莉没什么。”
“别让他到孩子房里去!”伊芙琳大声喊道。
这以后的几个小时真像做了一场噩梦。将近半夜医生来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做好了创面切开手术。医生到两点钟才走,临走给她留下了两个护士的地址,要她去请来护理,并且说好到六点半自己再来看一次。孩子果然得的是血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