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7/8页)

丁尼生?当然念过啦。我还是在中学里念的。不妨就念一首给你听:

当我出海的叶候,

千万不要流下别离的……下面是什么?102

但是让……

下面的诗句我就不记得了。哦!他还有一首诗,开头是‘我遇见一个乡下男孩子……’后面写的是什么,我不记得了,不过这首诗的最后一句是‘我们一共是七个人103。’

“大概是的,哦,我们一块儿来念念《亚瑟王的田园诗》104,这首诗写得非常有色彩。”

“好,就念吧。”他连忙点燃一支雪茄烟,好让自己躲在一圈圈烟雾后面。

她并没有完全沉醉在诗情画意里。她一面念,一面乜着他,看到他那种难受的劲儿,就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前额,大声说道:“噢哟哟,原来你是大萝卜头,我真不该硬是让你冒充晚香玉呀。”

“听着,那可不是……”

“得了吧,反正我再也不会叫你受罪了。”

这时她诗兴勃发,欲罢不能,就特别有劲地念了一首吉卜林的诗:

这会儿有一支连队

正从大道上赶来……

他用脚打拍子,他的样子看上去安详而又坚定。可是,当他恭维她说“你念得真是太好啦!我的天哪,简直一点儿都不比埃拉·斯托博迪差”时,她啪的一声把书合上,说也许还赶得上九点钟的那场电影呢。

那真可以说是她做出的最后一番努力,如同梦想捕获4月里的风,函授天神的哀怨,或者到奥利·詹森食品店去,从食品罐头里买到阿瓦隆105的百合花和科开恩106的夕照景色一样。

但是在电影院里,当银幕上出现一个演员把细条实心面硬是塞进了一位贵妇人的晚礼服的镜头时,她禁不住跟着肯尼科特一块儿捧腹大笑了。不一会儿,她又后悔自己实在不该笑,她想起了从前跟姑娘们在密西西比河畔的小山冈城垛上散步的情景,不禁黯然神伤。可是,一看到那个名噪一时的影坛小丑把几只癞蛤蟆一股脑儿扔进一盆汤里,她又忍俊不禁,吃吃地笑了起来。而乐了一阵之后,在她记忆中的姑娘们的芳影,也就随着黑暗倏然不见了。

现在卡萝尔常常去芳华俱乐部,参加午后打桥牌的活动。她是向萨姆·克拉克一家人学打桥牌并且入了门的。她打牌时很文静,但技术还是相当差劲。不管什么问题,除了毛线连裤衫那样不易引起争论的琐事外,她都一概不发表意见,而豪兰太太却对此津津乐道,足足扯上了五分钟光景。卡萝尔脸上常常挂着笑容,她向东道主戴夫·戴尔太太道谢的样子,活脱脱就像一只金丝雀。

只是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议论家里丈夫的时候,她觉得如坐针毡。

那些少奶奶们,竟然坦率而又不分巨细地把房帷琐事都给抖搂了出来,叫卡萝尔吓了一大跳。久恩尼塔·海多克描述哈里刮胡子时的一招一式,说他平日里对猎鹿特别感兴趣。高杰灵太太好像有点儿生气似的,说她先生不喜欢吃猪肝和咸肉。莫德·戴尔说了一通戴夫肠胃有毛病,总是消化不良的话,不久前,她还在床上跟他争论过有关“基督教科学派”、短袜子和怎样在内衣上钉扣子的事情,她絮絮叨叨地说,他不管见了哪一个年轻姑娘,总是不肯撒手,简直使她难以忍受,但他自己呢,只要看到别的男人和她跳舞,他就会大吃其醋,最后,她居然还淋漓尽致地把戴夫各种不同的亲嘴方式当众表演了一番。

开头,卡萝尔只是俯首帖耳地听着。听着听着,心里却有点儿雀跃,恨不得自己也插进去谈谈。至于她们呢,似乎也含情脉脉地看着她,撺掇她详细讲讲欢度蜜月时的一些最有趣的花絮之类的事儿。她听后并没有生气,只是感到自己实在说不出口。她故意假装没有听出她们的意思来,前言不搭后语地谈到肯尼科特的那些套鞋和他个人行医的理想,简直叫她们听得烦腻死了。如今她们认为她虽然待人很随和,但是很稚嫩,还缺乏经验,她们没完没了地提出一连串好奇的问题,叫卡萝尔实在难以招架。随后,她就向芳华俱乐部会长久恩尼塔表示,赶明儿她要请客招待她们。她说:“怕只怕我做的点心,比不上戴尔太太做的色拉,或者比不上不久前在府上吃过的那种精美可口的蛋糕,我亲爱的太太。”

“那敢情好!3月17日的那个桥牌会,我们正要找一位东道主。你要是把它安排在圣帕特里克107日,那就一定更加别开生面!反正我乐意尽心尽力帮你张罗。我很高兴你总算把桥牌学会了。乍见面,我还担心你也许一点儿都不喜欢戈镇。如今你好歹在这里落了户,实在是可喜可贺啊!论文化修养,我们也许没有双城人那么高,但我们的日子却过得美滋滋的,我们夏天去游泳,跳舞,哦,好玩的事儿可多着呢。只要别人一了解到我们的实际情况,我想,那人必定会觉得我们这一帮人心眼儿挺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