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5/5页)
“照我看哪,”巴扎罗夫进行反驳,“拉斐尔一文不值,他们那些人也不比拉斐尔好。”
“好啊!好啊!阿尔卡季,你快听听吧……你看现代的青年人到底应该怎么说话的!你想想看,他们怎能不跟着你们走!以前,青年人不能不学习,他们不想成为不学无术的蠢汉,所以他们虽然不情愿,却不得不努力。可现在只要他们说一声:世界上的一切都是荒唐的胡说,事情就成了。所以青年人感到很高兴。事实上呢,他们以前不过是一群笨蛋,可现在他们却突然成了虚无主义者!”
“您看您那么夸耀的自身的尊严感也已经没有了。”巴扎罗夫慢吞吞地说道,但在这时阿尔卡季却火冒三丈,两眼闪闪发光。“我们的争论扯得太远了……看来,最好是将它停止下来。”他站起身来,补充说了一句。“如果您能在我们的现代生活中,在我们的家庭生活或者社会生活中,找出哪怕是一个不必完全、彻底地加以否认的东西的话,到那时我就准备同意您的意见。”
“这种东西,我可以给您举出几百万个来,”巴维尔·彼得罗维奇惊叫道,“千百万!比方说吧,村社[71]就是一个。”
一丝冷笑在巴扎罗夫的脸上掠过,把他的嘴巴都笑歪了。
“好,关于村社,”他说道,“您最好是同您弟弟谈谈吧。他大概现在在实际上领略到了什么是农村共社、连环保、戒酒运动以及诸如此类的问题。”“还有家庭、家庭,因为它存在于我们的农民之中!”巴维尔·彼得罗维奇大声叫了起来。
“我认为就是这个问题,对于你们自己来说,也最好是不要详细研究。您大概听说过有关扒灰公公的一些丑闻吧?巴维尔·彼得罗维奇,请您听听我的意见,给自己两天时间好好想一想,您一下子恐怕不一定想得出来。您把我们所有的阶层排排队,对他们中的每一个阶层好好想一想,我和阿尔卡季暂时要……”
“怕是去嘲笑一切吧!”巴维尔·彼得罗维奇接着说道。
“不,是去宰青蛙。我们走吧,阿尔卡季,再见,先生们!”
两个朋友走了出去。两兄弟却面对面地留了下来,开始只是相互望望而已。
“你看,”巴维尔·彼得罗维奇终于开口说话,“这就是现在的年轻人!这就是他们——我们的继承人!”
“继承人!”尼古拉·彼得罗维奇垂头丧气地叹息一声重复说道。
在整个争论期间,他一直好像坐在炭火上一样,只是偷偷地不时望望阿尔卡季,像害了一场重病似的。“你知道我想起什么来了吗,哥哥?有一天我同已故的母亲吵嘴:她大喊大叫,不想听我说话……我最后对她说:您无法理解我,我们属于不同的两代人。她非常生气,可我想:怎么办呢?药丸是很苦的,但必须把它吞下去。现在可轮到我们了,我们的继承人也会对我们说,您不是我们同一代的人,吞下药丸吧。”
“你的心肠太好,为人太谦虚。”巴维尔·彼得罗维奇反驳说,“我与你相反,相信你我比这些先生们正确得多,虽然我们用有点过时的语言说话,也许有点vieille[72],也没有那种狂妄自大……现在的青年人有多傲慢!你找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问一问:您想喝什么酒,红的还是白的?‘我已经惯于喝红的了!’他会用男低音回答,并且装出一副了不得的架势,似乎此刻全世界的人都在对着他张望……”
“你们还要不要斟点茶呀?”菲尼奇卡把脑袋伸进门来,问了这么一句:双方正在激烈争论的时候,她不敢走进客厅里来……
“不,你可以吩咐人把茶炊拿走了。”尼古拉·彼得罗维奇一边回答,一边迎着她站起身来。巴维尔·彼得罗维奇生硬地对他说了一句:bonsoir[73],就回到自己的书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