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第2/3页)

叶夫多克西亚哈哈大笑起来。

“这倒真可爱!怎么,您不抽烟?维克多,您知道,我正生您的气呢。”

“为什么?”

“据说,您又开始吹乔治·桑[92]啦!她最多不过是一个落后的妇女而已,怎么可以把她和爱默逊[93]相提并论呢!她不论在教育方面,还是生理学方面,都没有提出过什么新思想,她对什么都一窍不通。我相信她也没有听说在一起。”

“那是为什么?愿闻其详。”

“您是一位危险的人物。您是一位非常严厉的批判家。哎呀,我的天哪!我真可笑,我说起话来,就像是一位草原上的地主婆,不过我确实是一个地主婆。我亲自管理过田产。您想象一下吧,我的那个管家叶罗菲是个令人吃惊的人,就跟库珀[94]笔下的拓荒者帕特法伊杰一模一样:他是个直来直去的粗人。我后来就在这里永久定居下来了。这座城市叫人挺难受的,对吗?但是,不住又有什么办法呢!”

“城市终归是城市!”巴扎罗夫冷静地说道。

“这里的人关心的都是这样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真叫人感到可怕!我以前每年冬天都住到莫斯科去……不过,现在我的那位宝贝丈夫库克什姆西约[95]住在那里。再说莫斯科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好——它现在也不同于以前了。我想出国,而且去年我已完全做好了准备。”

“当然是去巴黎啦?”巴扎罗夫问道。

“去巴黎和海德堡。”

“为什么去海德堡呢?”

“对不起,朋逊[96]在那里!”

对这个问题,巴扎罗夫什么也回答不出来了。

“Pierre[97]萨波什尼科夫……您了解他吗?”

“不,不认识。”

“对不起,Pierre萨波什尼科夫……他还经常在仁丽季亚·霍斯塔托娃那里。”

“丽季亚·霍斯塔托娃我也不认识。”

“嗯,就是他自告奋勇送我去的。感谢上帝,我是非常自由的,我没有女儿……我说什么来着?是说感谢上帝吧!不过这反正是一样的。”

叶夫多克西亚用她那烟熏黄的手指卷起一支烟,用舌头舔了舔,然后点燃抽起来。这时候一个女用人拿着托盘进房里来了。

“啊,早餐来啦!想吃点吗?维克多,快打开酒瓶,这是您的任务。”

“对,是我的任务,我的任务。”西特尼科夫喃喃说道,然后又尖声尖气地笑了起来。

“这里有漂亮女人吗?”巴扎罗夫喝下第三杯酒问道。“有,”叶夫多克西亚回答说,“不过她们都很空虚,比如monamine[98]奥金佐娃就长相不错。可惜她的名声有点不……不过,这倒没有什么,但是她没有任何自由的观点,也没有什么广度……没有……这个。整个教育系统都得改变。关于这一点我已经有过考虑。我们的妇女受的教育很糟糕。”

“您拿她们一点办法也没有,”西特尼科夫接着说道,“对她们应该轻视,我就看不起她们,一点也看不起她们!(对于西特尼科夫来说,有机会蔑视,有机会表达他自己对妇女的蔑视,是最最愉快的享受。他特别喜欢攻击妇女,但他却没有料到,几个月之后他就要拜倒在自己妻子的脚下,仅仅因为她是杜尔多列奥索夫公爵家的小姐。)她们中间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我们的谈话内容,也没有一个值得我们这些严肃正经的男子汉去议论的!”

“她们根本就不需要理解我们的谈话,”巴扎罗夫说道。

“你们在谈什么人呢?”叶夫多克西亚插进来问道。

“谈漂亮的女人。”

“怎么?这么说来,你们赞同蒲鲁东[99]的看法了?”

巴扎罗夫高傲地挺直身子。

“我谁的意见也不赞同,我有我自己的看法。”

“打倒权威!”西特尼科夫叫嚷起来,他感到高兴的是有了一个在他顶礼膜拜的人面前激烈地发表自己看法的机会。

“但是马科来[100]……”库克什娜打算开口说话。

“打倒马科来!”西特尼科夫大声吼叫起来,“您袒护这些娘儿们吗?”

“不是袒护娘儿们,而是维护妇女的权利,为了捍卫女权,我发誓要流尽最后一滴血。”“打倒……”但是西特尼科夫说到这里就停下来了,“我并不否认她们。”他说道。

“不,我看,您是斯拉夫派!”

“不,我不是斯拉夫派,虽然……当然……”

“不,不,不!您是斯拉夫派,您是《家训》[101]的门徒。您希望手里有一根鞭子才好!”

“鞭子是个好东西,”巴扎罗夫说道,“不过我们只剩下最后一滴……”

“最后一滴什么?”叶夫多克西亚打断他的话。

“最后一滴香槟,最最尊敬的阿夫多吉亚·尼基季什娜,是香槟,而不是您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