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色大陆 Part 06 The White Continent(第3/19页)

爸爸已经在杰赛普先生的办公室了。他跟我说,我最好从乔特退学。看着杰赛普先生和爸爸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谈真是好玩。每句话的开头都是“因为我特别关心比伊”或者“因为比伊是个特别优秀的姑娘”或者“为了比伊好”。他们商量好,我从乔特退学,学分继续有效,这样我明年可以进湖岸中学。(哦,那我应该是被湖岸中学录取了吧?谁知道呢?)

到了走廊上,只剩下我和爸爸,以及作家约翰·西蒙的铜胸像了。爸爸说要看我的书,这可没门儿。我倒是给他看了看装文件的信封。他问:“这是从哪儿来的?”“妈妈。”我说。但信封上的字不是妈妈写的,他认得出来。“她干吗寄这个给你?”他问。“因为她想让我知道。”“知道什么?”“真相。反正你肯定不会告诉我。”爸爸叹了口气,说:“唯一的真相,就是现在你看了你在这个年龄还不可能懂的东西。”

从那个时刻开始,我就下定决心:我讨厌他。

一大清早,我们就从圣地亚哥坐包机,飞到了阿根廷的乌斯怀亚。这小小的城里,房子墙上都刷着石膏,我们坐着大巴穿梭在街上。民房的屋顶是西班牙风格的,院子里都是泥巴地,还有生锈的秋千。到了码头,有人招呼我们走进什么棚子,被整整一面墙的玻璃分隔开来。这里是出入境,所以肯定要排队啊。很快玻璃墙的另一边就挤满了一群老人,精心地穿了旅游的衣服,背着背包,上面系着蓝白色的丝带。这群人是刚刚下船的,就是我们要坐的那艘船,这些老爷爷老奶奶就像从未来旅行归来后的我们。他们隔着玻璃朝我们竖起大拇指,看口形是在说:你们会喜欢的,根本想不到有多棒,能来这一趟真是幸运!然后我们这边的人就都开始骚动起来,都在说:啊,巴兹·奥尔德林、巴兹·奥尔德林、巴兹·奥尔德林。那边有个看着有点儿好斗的小个子男人,穿着短款飞行员皮夹克,上面贴满了NASA的标志,胳膊肘弯着,好像很想打架的样子。他脸上的笑容很诚恳,一直坚定地站在玻璃那边,我们团的人就站在他旁边不停地拍照。爸爸也给我和他拍了一张合影。我要跟肯尼迪说,这是我去看坐牢的巴兹·奥尔德林时拍的。

从乔特退学以后回到西雅图,是个星期五,我就直接去了青年团,刚好碰到他们在玩一个叫《饥饿的小鸟》的愚蠢的游戏。大家分成两组,鸟妈妈要用红甘草糖当吸管,从碗里吸起爆米花,然后送到小鸟们那儿去,喂它们吃。我的天哪,肯尼迪竟然在玩儿这么幼稚的游戏。我就一直站在旁边看,直到他们看见了我,突然就安静下来。肯尼迪甚至没走过来迎接我,倒是卢克和梅给了我大大的基督式拥抱。

“你妈妈的事,我们很遗憾。”卢克说。

“我妈妈没事。”我说。

沉默的空气更僵硬了,然后大家都看着肯尼迪,因为她是我的朋友。但我看得出来,她也害怕我。

“我们把游戏做完好啦,”她看着地板说,“我们队领先呢,十比七。”

护照上盖好了戳,我们就出了棚子。一个女的叫我们顺着白线去找船长,他会迎接我们上船。一听到“船长”这个词,我就撒腿向由一片片木板拼成的码头上迅速跑起来,我明白,不是我的腿在跑,是心里那股兴奋劲儿推着我呢。下了几级台阶以后,就看到了他,穿着海军制服,戴着一顶白色帽子。

“您是奥尔多夫船长吗?”我说,“我是比伊·布朗奇。”他笑了,明显不太明白我在说什么。我喘了口气,说:“伯纳黛特·福克斯是我妈妈。”

然后我看到了他的名牌,“豪尔赫·万利拉船长”,下面还写着“阿根廷”。

“等等——”我说,“奥尔多夫船长呢?”

“啊,”这个冒牌船长说,“奥尔多夫船长啊。他是之前那班船的。他现在在德国。”

“比伊!”爸爸上气不接下气地追过来了,“你怎么能一下子就跑开了呢?”

“不好意思。”我的声音都哽咽了,只好闭嘴忍着眼泪,“我看了好多‘爱兰歌娜号’的照片,现在亲眼看到了,让我感到一种解脱。”

我撒谎了。怎么可能看到一艘船就解脱了呢?不过,从乔特那件事之后,我很快发现,只要以“解脱”的名义,爸爸什么都会依我。我可以睡在妈妈的房车里,不用去上学,甚至还能来南极。我个人觉得,“解脱”这个事儿可真是说不过去,因为“解脱”就意味着我想忘掉妈妈。其实呢,我是来南极找她的。

我们进了船舱,发现行李已经放在里面了。我和爸爸各有两件:行李箱,装着平时穿的衣服;另外有个大行李袋,是探险用具。爸爸马上开包收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