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俄明葡萄酒(第6/6页)
“那狗娘养的,”方丹说,“不知她上哪儿去了。”
从窗子里看进去,看得见放酒的地方。靠窗还闻得见屋里的酒味。这味儿虽香,但有点难闻,像印第安人屋里的味儿,忽然间方丹拿起一块松动的木板,在后门边挖起土来。
“我能进去,”他说,“狗娘养的。我能进去。”
邻屋后院有个人正捣鼓着一辆旧福特车的一只前轮。
“你最好别进去,”我说,“那人会看见你的。他在看着呢。”
方丹挺直身子。“咱们再试试这把钥匙,”他说,我们试试转动钥匙,就是打不开。朝哪一边都只转动一半。
“咱们进不去,”我说,“咱们最好还是回去吧。”
“我要挖后门。”方丹提出道。
“不。我决不让你冒险。”
“我要挖。”
“不,”我说,“那人会看见的。这一来就会被当场抓住了。”
我们出了院子走到汽车边,开回方丹家,顺道停下车还了钥匙。方丹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用英语咒骂。他语无伦次,弄得没话好说了。我们进了屋。
“那狗娘养的!”他说,“我们拿不到酒。我亲自酿的酒。”
方丹太太的满脸喜色顿时一扫而光。方丹双手抱头在角落里坐下。
“我们一定得走了,”我说,“喝不喝酒无所谓。等我们走了。你为我们喝就是了。”
“那疯婆子上哪儿去了?”方丹太太问。
“我不知道,”方丹说,“我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这下子你们一口酒也喝不到就走了。”
“那没关系。”我说。
“那不行。”方丹太太说。她摇摇头。
“我们得走了,”我说,“再见了,祝你们好运。我们过得很愉快,谢谢你们了。”
方丹摇摇头。他丢了面子。方丹太太满脸愁容。
“别为酒的事难受了。”我说。
“他要你喝他酿的酒,”方丹太太说,“你明年能再回来吗?”
“不。不定要到后年。”
“你瞧瞧?”方丹对她说。
“再见,”我说,“别把酒的事放在心上。等我们走了,你们为我们喝些就是了。”方丹摇摇头。他没笑。他倒霉的时候自己有数。
“那狗娘养的。”方丹自言自语道。
“昨晚他原来有三瓶酒。”方丹太太说,想安慰他。他摇摇头。
“再见。”他说。
方丹太太双眼泪水汪汪。
“再见。”她说。她替方丹难受。
“再见。”我们说。我们都感到很难受。他们站在门口,我们上了车,我发动马达。我们挥挥手。他们一起忧伤地站在门廊上。方丹神色很苍老,方丹太太愁容满面。她跟我们挥挥手,方丹进了屋。我们拐到大路上了。
“他们很难受。方丹难受死了。”
“咱们昨晚应当去的。”
“是啊,咱们应当去的。”
我们开过城区,开到城外平坦的大路上,两边庄稼地里一片残茬,右边远处是群山。看上去像西班牙,可这里是怀俄明。
“我希望他们都交好运。”
“他们不会交好运,”我说,“史密特也不会当上总统。”
混凝土路面到此为止。现在路面是铺石子的,我们离开平地,开上两座山麓之间;山路蜿蜒而上。山土都是红的,长着灰蒙蒙的一丛丛鼠尾草,随着路面升高,我们看得见小山对面和山谷平原对面的山峦。群山越来越远了,看上去格外像西班牙了。山路又蜿蜒向上了,前面路上有几只松鸡在尘土里打滚。我们向松鸡开去,它们就飞走了,急速拍打翅膀,然后轻快地成长长的斜线飞行,落在下面山坡上。
“这些松鸡真大,真可爱,比欧洲的松鸡大多了。”
“方丹说这是个打猎的好地方。”
“狩猎季节过去了呢?”
“那时他们都死掉了。”
“那小伙子不会死。”
“没什么证明他不会死。”
“咱们昨晚应当去的。”
“是啊,”我说,“咱们应当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