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4/5页)
胡佛村的人们谈论着:“爷爷就是从印第安人手里把土地夺过来的。”
“,这可不对。我们现在是在这里谈话呀。你谈的是偷的问题。我可不是小偷。”
“不是?前天晚上你还从人家门道里偷过一瓶牛奶。你还偷过一些铜丝,卖掉了买肉吃呢。”
“不错,可是孩子们肚子饿了呀。”
“不管怎样,反正总是偷吧。”
“你知道费尔菲尔德大农场是怎么弄到手的吗?我告诉你吧,那全是官地,可以占来用的。老费尔菲尔德到旧金山去,跑到酒店里,找到三百个酒鬼。这些酒鬼把那块地占住了。费尔菲尔德给他们东西吃,给他们酒喝,等他们把那块地占定了,确定了主权,老费尔菲尔德就从他们手里夺过来了。他常说他那块地每英亩花了他一品脱劣酒的代价。你说那也算是偷吗?”
“,那倒是不对,可是他并没有为这件事坐牢呀。”
“没有,他没有为这件事坐牢。有人把一只船放在大车上,硬说他坐的是船,仿佛那船是在水里似的—他也没有坐牢呀。还有那些贿赂国会议员和州议会的人也没有谁坐过牢。”
全州各地的胡佛村里,人们都在叽叽喳喳地闲聊着。
然后就有警察来驱逐他们—武装的警官们突然袭击这些难民的居留地。“滚开吧!这是卫生部的命令。你们住的这个地方有碍卫生。”
“我们上哪儿去呢?”
“那我们管不着!我们奉命来把你们从这里赶走。半个小时之内,我们就要放火烧掉这些棚子了。”
“这一带有斑疹伤寒在流行,你们难道要叫它到处传染吗?”
“我们奉命来赶你们走。喂,快走吧!过半个小时,我们就要烧掉这个地方。”
过了半小时,那些纸壳房子和茅草棚冒起了浓烟,冲向天空,人们坐上汽车在公路上奔驰,要寻找另一个胡佛村。
同时在堪萨斯和阿肯色、在俄克拉何马和得克萨斯和新墨西哥各地,拖拉机还在开到农场里,把佃户们赶出来。
加利福尼亚已经来了三十万人,而且还有更多的人要来。加利福尼亚的路上挤满了这些急得发疯的人,他们都像蚂蚁似的到处乱跑,要找活干,无论是拉,是推,是扛,只要是工作就行。一个人扛的东西,有五双胳膊伸出来接;一个人吃的东西,有五口人张开嘴来要吃。
那些大业主在骚乱中难免要失去他们的土地,他们懂得历史,有读历史的眼光,懂得这么一个大道理:财产集中在太少的人手中时,就会被人夺去。还有一个连带的事实:大多数人到了饥寒交迫的时候,他们就会用武力夺取他们所需要的东西。还有一个自古以来的历史上早已证明的小小的事实,也在尖声叫喊:镇压的结果必定徒然加强被镇压者的力量,使他们团结起来。大业主们忽视了历史上的这三种呼声。土地越来越多地落入少数人手中,被剥夺土地的人越来越多,于是大业主们竭尽全力,进行镇压。他们花了许多钱买军火和毒气来保护他们的大产业,还派出许多暗探到各处去侦察叛乱的阴谋,企图把它扑灭。经济的变化没有人理会,变化的计划没有人顾到,他们考虑的只是摧毁叛乱的方法,而叛乱的原因却无人深究。
使人失业的拖拉机、代替人力运输的输送工具、生产的机器,全都增加了。越来越多的家庭在公路上流亡,他们都要从那些大片的地产上寻找面包屑,眼巴巴地对路旁的土地怀着欲望。大业主们组织了联合会来保护他们的产业,他们开会讨论办法,要采取恐吓、屠杀和施放毒气的手段。同时他们经常会害怕一个领头人—如果三十万人在一个领袖之下行动起来,那就一切都完蛋了。三十万人饿着肚子,穷得要命,如果他们觉悟起来,这些土地就会变成他们的了,全世界的一切毒气和枪械都挡不住他们。大业主们因为有了那些产业,便丧失了人的理智,一方面太胆大,一方面又太胆小,于是他们就奔向毁灭的路,用尽一切镇压的手段,最后无非使他们自己归于毁灭。他们采用暴力,袭击胡佛村,派警官到那破烂的居留地大摇大摆地巡逻,他们用一切手段对付那些难民,结果是每一次行动都只能使他们自己毁灭的日子推迟一点儿,同时却使那无可逃避的下场更加肯定了。
男人们蹲在地上,他们都是些神色坚定的人,个个都饿瘦了,却又由于拼命在饥饿中煎熬而变得很强硬,眼睛里满含愤怒,一副咬牙切齿的神气。而那肥沃的土地就在他们身边。
“你听说下面第四个帐篷里那个孩子的事了吗?”
“没听说,我刚来。”
“嗐,那孩子睡着老在哭,老在打滚。他家里的人以为他肚里有虫。所以他们就给他吃了打虫的药,他就死了。这孩子害的病,人家管叫‘黑舌头’。那是因为没有好的食物吃才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