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6/7页)

妈和罗莎夏坐在一条凳子上看着。每逢有小伙子来请罗莎夏做舞伴,妈就说:“对不起,她身体不大好。”罗莎夏便涨红了脸,两眼露着喜色。

宣布节目的人走到场子中央,举起手来。“都预备好了吗?那么开始吧。”

乐队尖厉而又清脆地奏起了《小鸡舞》,提琴尖声地奏着,口琴吹出了鼻音和尖音,六弦琴的低音弦砰砰地响着。报告节目的人报完了节目,一对对舞伴就开始翩翩起舞,他们挽着手,搂着腰,一进一退地跳起舞来。报告节目的人兴头十足地踏着脚,装模作样、进一步退一步地摆着舞步,他一面报告节目,一面表演着那些花样。

“拉着女伴转一圈。手牵手,双双走。”音乐忽起忽落,人们移动着的鞋子在音乐台上踏着拍子,好像敲鼓一般。“向右转,向左转。甩开手—甩开手—背靠背。”节目报告人用高亢、颤动而又单调的声音唱着。现在姑娘们梳得很仔细的头发蓬乱起来了。小伙子们的额上冒出了汗珠。内行的人显摆着自己的本领,跳着巧妙的交替舞步的花样。场子边上的那些老年人也跟上了音乐的节拍,轻轻地拍着手,踏着脚。他们眯眯地笑一笑,彼此望一望,点点头。

妈歪过头去,贴近罗莎夏的耳朵。“也许你不会想到,你爸年轻的时候,倒是很会跳舞呢,我一辈子没见过跳得有他那么好的。”于是妈微笑了。“这使我想起早年的光景。”她说。观众脸上的笑容也有回想当年的意味。

“二十年前,马斯科基附近,有个带着提琴的瞎子—”

“我从前见过一个家伙,他能跳到空中把脚后跟连敲四下。”

“达科他的瑞典人—你知道他们有时候能跳出什么花样?把胡椒粉撒在地板上。牵起女人的裙子,叫她们活泼起来—就像打猎的小马一样。有时候瑞典人爱来这一手。”

在离得比较远的地方,那些耶稣的信徒看管着他们的淘气孩子。“你瞧他们真是胡闹,”他们说,“这些家伙简直是在骑着妖怪下地狱。我们这些敬神的人眼看着他们这么胡闹,真是难为情。”于是他们的孩子都不声不响,神经紧张起来。

“再跳一圈就歇歇吧。”报告节目的人用吟唱的声调说。“加油跳吧,我们快要休息了。”姑娘们也出了汗,她们红着脸,张着嘴,一本正经地跳着。小伙子们扬一扬头,把他们的长头发甩到后面,他们飞跃起来,踮着脚尖,咔嗒一声碰一碰鞋跟。一对对舞伴忽进忽退地移动着,一时互相穿梭,一时向后退,一时又旋转着,音乐发出尖而脆的声音。

忽然间,跳舞停止了。跳舞的人都站着不动,精疲力竭地喘着气。于是孩子们再也管不住了,他们冲到场子里,疯了似的彼此追逐起来,他们跑着、溜着,偷人家的帽子,揪人家的头发。跳舞的人坐下来,用手当扇子扇着风。乐队的人站起来,伸伸懒腰,又坐下去。那几个弹六弦琴的轻轻地拨动着琴弦。

过了一会儿,威利大声喊道:“大家各自随意,再挑舞伴吧。”跳舞的人都连忙站起来,新来参加跳舞的人也奔上去找舞伴了。汤姆站在那三个年轻人身边,只见他们从场外拼命往里挤,向新搭好的一对舞伴冲过去。他向威利挥挥手,威利便对那个拉提琴的讲了一句话。拉提琴的用琴弓在弦上怪声地拉了一阵。二十个年轻人在舞场上慢慢地走过来。那三个人走到那对舞伴跟前时,其中一个说道:“我要跟这位跳舞。”

一个金发白脸的小伙子吃惊地抬头说:“她是我的舞伴。”

“你听老子说,你这小王八蛋……”

在远处的黑暗中,响起了一阵尖厉的口哨声。那三个人现在已经被围住了,他们每个都感到被人抓得紧紧的。接着包围他们的人成了一道围墙,从音乐台前慢慢地向外移动。

威利尖声叫道:“奏乐!”音乐高声奏起来。报告节目的人宣布了舞曲的名称,音乐台上又响起了踏脚的声音。

一辆旅行汽车开到了大门口。司机喊道:“让开。我们听见你们这儿出了乱子。”

那个纠察队员守住他的岗位。“我们没出乱子。你听听那音乐。你们是什么人?”

“是警察。”

“有搜查证吗?”

“只要出了乱子,我们就用不着搜查证。”

“,我们这儿并没出什么乱子。”看守大门的纠察队员说。

汽车上的人听到了音乐和报告节目的声音,接着就把汽车慢慢地向后退去,停在十字路口等着。

在那群移动着的人里面,那三个年轻人个个都被抓紧了手腕,嘴上都有一只手堵着。到了黑暗的地方,那群人就散开了。

汤姆说:“这回可实在干得漂亮。”他从他的俘虏背后,反抓住他的两只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