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8/26页)

“开慢点儿,”汤姆提醒他道,“开得这么快,车胎怕要放炮。我们总得赶到那地方才行。也许今天就可以上工呢。”

妈兴奋地说:“有四个人干活,我也许马上就可以赊点儿账。我首先要买的是咖啡,因为你们很想喝,其次是面粉、发酵粉和肉。最好先别买肋条肉吧,留着往后再吃好了。也许到星期六吃倒不错。还得买肥皂,肥皂非买不可了。不知道我们要住在什么地方呢。”她连声唠叨下去。“还有牛奶,我得买点儿牛奶,因为罗莎夏该喝牛奶了。那位护士是这么说的。”

一条蛇一扭一扭地溜过了暖烘烘的公路,奥尔把车斜开过去,碾死了它,又回到原来的线路。

“是草蛇,”汤姆说,“你不该轧死它。”

“我恨它们,”奥尔笑嘻嘻地说,“各种蛇我都恨。一见到就恶心。”

上午在公路上行驶的来往车辆越来越多了。有的是店员们坐的雪亮的轿车,车门上漆着他们的公司牌号;有的是装汽油的红色和白色的卡车,后面拖着丁零丁零响的铁链;有的是从批发的百货商店派出来送货的方门的大运货车。沿途的乡野很富庶。有枝叶茂密的果园,还有许多葡萄园,畦间铺着满地绿油油的长藤。此外还有瓜田和麦田。一所所白房子耸立在绿树丛中,房子上面开着玫瑰花。太阳发出金黄色的光,照得暖洋洋的。

在卡车的前座上,妈、汤姆和奥尔都高兴极了。“我真是好久都没这么痛快了,”妈说,“我们要是摘桃子摘得多,那么我们总可以租一所房子住上两个月。我们非有一所房子住住不可了。”

奥尔说:“我打算积攒一点儿钱。先攒下钱,就可以到市镇上去,在汽车行里找个工作。住上一间屋子,在馆子里吃饭。每天晚上去看看电影。花钱不多。看那些西部牛仔片。”他两手抓紧了方向盘。

水箱噗噗地响着,咝咝地冒出蒸气。“你灌满了水吗?”汤姆问道。

“灌满了。风好像是从后面刮过来的。所以水箱就烧开了。”

“天气可真好。”汤姆说,“我在麦卡莱斯特做工的时候,常常想着自己要做的种种事情。我只想一直往地狱里去,决不在半路上停下来。这像是很早很早的事了。好像我坐牢是几年以前的事。那儿有个看守管得很严。我很想跟他干起来。我想我就是从那时候起,一看到警察就冒火的。仿佛每个警察的嘴脸都跟他一样。他时常涨红了脸,看上去好像一只猪。人家说,他有个兄弟在西部。他时常把具结假释的犯人弄到他兄弟那儿去,一到那儿,他们就只好给他白做工。要是他们不服气闹起来,就要把他们送回监狱去,说是破坏了假释的保证。那儿的人就是这么说的。”

“别想这些了吧。”妈向他央求道,“我打算存下许多吃的东西,存下许多面粉和猪油。”

“想想也好。”汤姆说,“老想摆脱,可是它偏要窜回我脑子里来。那儿有个怪人。我从来没对你们说过他。他那神气像个悠游自在的懒汉。那家伙心眼儿倒是不坏。老是打算逃跑。大家都叫他懒汉。”汤姆兀自笑起来。

“别想这些事了。”妈央求道。

“说下去吧,”奥尔说,“讲讲那家伙的事情。”

“讲讲不碍事,妈。”汤姆说,“那家伙老是打算逃跑。他每次想好了办法,却不能放在心里,不一会儿就让大家都知道了,连看守长也瞒不住。他每次逃出去,人家总是把他抓住带回来。唔,有一次他想了个办法,打算从什么地方爬出去。当然,他也把这个计划透了出去,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大家都一声不响。这下他就藏起来,大家还是一声不响。他不知从哪儿找到了一根绳子,翻过墙头爬出去。墙外有六个看守,拿着一只大口袋等着,这个懒汉揪着绳子悄悄地溜下去,他们拉开那口袋等着,他就恰好落到袋子里了。他们扎住袋口,又把他带回牢里来。大家都笑得要死。可是这么一来,这个懒汉却泄了气。他只是愁眉苦脸,哭哭啼啼,疯疯癫癫地走来走去,最后病倒了。这回把他的面子伤透了。他拿别针戳破了自己的手腕,流血死了,因为他伤了面子。他可真是一点儿坏心眼儿也没有。监狱里各色各样的古怪人都有。”

“别谈这些了。”妈说,“我认识弗洛伊德那个漂亮小伙子的妈。他也不是个坏孩子,只是人家逼得他无路可走。”

太阳渐渐上升,快到中午了,卡车的阴影越缩越短,终于缩到车轮底下去了。

“从这条路过去一定就是皮克斯利,”奥尔说,“我刚才看见一块路牌。”他们驶进了那个小镇,便向东转弯,开到一条比较狭窄的路上。这条路两边都是果园,像一条过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