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被淹没的世纪(第3/15页)
“劳里是那种钻牛角尖的人,解释是没用的。”
“你就是牛角啊,黛莉,至少会有趣的。”
我们大笑起来,终于能够说说这件事让我如释重负,而拿我开玩笑也让辛兹的精神为之一振,年轻时代的自己又出现,仿佛系上了年代久远的领带并发现它们从未过时。我仍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听到劳里魂不守舍地四处游荡我还是很难过。
又过了一个小时左右,我们在地铁站外面互相拥抱,辛兹走下地铁搭乘贝克鲁线往北赶赴她在皇后公园的新生活。我们约好圣诞节之前再见面,我想着其中的苦乐参半,换作以前我们会约一周内见面的。
我看着辛兹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觉得她根本没必要那么紧张。她停下脚步转向我:“有件事,黛莉。如果你下次跟劳里见面,也许不必向他提起这个奥利芙·施洛斯的故事。”
“为什么?如果那是真的——”
“好吧,没错。你实际上还不能确定,不是吗?”
“还不确定,但——”
“如果我从芭芭拉那里听来的没错的话,他是打算出售那幅画的。他的继父正在出售那栋房子,而他只有那幅画。你去说些他那幅画不是艾萨克·罗布尔斯之类的话——会给他致命一击的。不要无事生非了,黛莉。这一次用你的心考虑一下吧,而不是你聪明的脑袋。”
我望着她远去,知道她的话不无道理,但也意识到我不会对奎克的所作所为无动于衷。
那晚我给劳里打了电话,接电话的却是浑蛋格里。他接起来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是谁,在大周末的打来?”他说。
我立即换上了一副BBC口音。你没法控制自己——听到格里那样的英式口音,你就只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跟他一样。“我是奥黛尔·巴斯琴,”我说,“劳里在吗,请问?”
“劳伦斯!”他大喊道。格里应该是放下了听筒,我能听到他走开了。
“是谁?”劳里说。
“听不清楚名字。但听起来好像是卡利普索民歌。”
等了一会儿,劳里终于拿起了听筒:“奥黛尔,是你吗?”
他声音里的释然和小心听上去让人心痛。“是我,”我说,“你好吗,劳里?”
“很好,谢谢。你呢?”
“很好,”我撒谎道,“我出版了一篇小说。”
“你打来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不——我——只是,那是我最近发生的事,没别的。刚才跟我讲话的人是格里吗?”
“是的,抱歉。小说的事很棒。”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讽刺的是,我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告诉他我想念他,告诉他奎克身上的怪事,以及我最好的朋友有了一个孩子,我觉得自己好像不知所措的少女。
“刚好,我明天会来画廊。”他的声音更轻了,“你是为这个打来的?”
“不,我不知道这事。”
“里德从一个家伙那儿打听到了新消息,那人在佩吉·古根海姆的威尼斯邸宅里工作。显然是些有趣的消息。”
“明白了。”
“那么你为什么打电话来?我以为你不愿再跟我扯上任何关系了。”
“不——那不是——我愿意,我愿意。我跟辛兹聊过了,她说你很痛苦。”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我是痛苦过。”
“你现在不再痛苦了?”
他再次沉默。“我不该那么着急的。”他说。
“不,没事——我是说——”
“我再也不会对你说那些话了。”
“我知道。”
“假如你不想让我说。”
“我也不知道我想让你说什么,或不说什么,”我承认道,“我只知道听说你很痛苦的时候,我也很难过。我意识到我也很痛苦。我在想那样会不会好一点儿——假如我们一起痛苦的话。”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你是——约我出去吗,奥黛尔?”
我没有——没法——开口了。“好吧,每件事都有第一次,”劳里继续道,“谢谢你。让我看看我的日程——噢,没必要。我有空。”
一阵愉悦的暖流穿过胃部,我掩饰不住声音里的笑意:“这么容易。”
“可不是吗?”他答道,“那么,你想在哪里碰面?”
13
我们第二天一早在斯凯尔顿广场中间碰面,两人都尽早赶来,在我上班和劳里去见里德之前。他抓着一瓶香槟。“恭喜你出版了第一个故事。”他说着,递了过来,“是瓶老酒,你知道的。不好意思,上面有灰。我从家里偷出来的。”
“天哪,谢谢你。”
“其实……我知道《伦敦书评》的事。”
“什么?”
“我们在萨里订了当代期刊,你知道的。我读到它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故事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