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9月(第6/13页)

“我不知道。”她重复道。

“把她绑到树上,”乔治说,但格雷戈里奥犹豫着,“照我说的做。”格雷戈里奥还是没有动。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乔治,我发誓,”特雷莎说,感觉到一丝生机,“你觉得他会告诉我?没有人会告诉我事情——”

“你哥哥昨晚放火烧了一半的村子。等我们抓到他,他必死无疑。你一定在袒护他。”

他开始抓特雷莎的辫子往树上拽。“艾萨克从学生时代就认识你了,”她说,交织在脑袋上的疼痛让她倒抽一口气,“你们是二十年的朋友了。你这样做你的母亲会怎么看你?”她厉声道。

“至少我有母亲会看我。”乔治说。

“你在发抖,格雷戈里奥。”特雷莎对心肠软一点儿的男人继续说道,恐惧令她无法思考,只察觉到他的不安。

“乔治,”格雷戈里奥道,“我们应该把她带去警察局。”

“闭嘴。”乔治道。

“说真的,我不会把她绑到树上。阿方索先生没有交代过——我们把她丢到卡车上吧。”

乔治最终让步了,他们把特雷莎关在国民军总部的牢房里,特雷莎整晚都一言不发。“当心她自杀,”乔治厉声道,“像她母亲那样。”

“什么?”格雷戈里奥说。

乔治看着他的同事。“别告诉我你从来不知道她的母亲是投水自杀的,也许是不愿意把那个畜生带大吧。”他补充道,他的声音朝阴湿的走廊传去,足以让特雷莎听见。

到次日早晨,特雷莎几乎一夜没有合眼。她没穿很多衣服,也没有人给她一条毯子——但更让她心痛、让她发抖的是,庄园的人一个也没来帮她说话。深夜从铁栏杆望出去,想着乔治那些残忍的话,特雷莎确信奥利芙随时会出现,奥利芙会喊她的名字,要求这些粗鲁的男孩放她出去。特雷莎必须相信这一点,因为如果她不相信,那么来的人就是行刑队了。

但奥利芙没有来——哈罗德也没有来,虽然他比女儿更有权威。黎明破晓时,特雷莎开始想,当然了,当然了,他们为什么要来?她又庆幸没人看到她这可怜又尴尬的念想。

早上八点,乔治和格雷戈里奥走进她的牢房,当时她正直挺挺地坐在床上,她的每一节脊椎骨都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起来。”乔治说。

她站起来,他走了过来:“最后一次,特雷莎。你哥哥在哪里?”

“我不知——”

他一巴掌打在她的嘴上,她的头飞撞到墙上。

“我问你,他在哪里?”

特雷莎开始尖叫,直到乔治又打了她一拳,格雷戈里奥大喊一声,接着她就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蒙住了眼睛,又回到卡车后头上下颠簸,嘴里有血的铁腥味和一颗松动的牙齿。

她试着把头转向后备箱敞开的那一面,想分辨他们行进的方向,但她还是晕头转向。她的脖子生疼,脑壳抽痛。蒙眼布系得很紧,把她的眼窝都勒了起来。布上有汗味,还有其他人的血腥味。就是这一刻了吗?在她内心深处,在她的梦里最恐惧的时刻。离家五十公里的某栋小屋后,她会在那里脑袋开花。而谁会怀念她呢?谁会为她的去世哀悼呢?

卡车停了下来。特雷莎听到男人们跳下车,翻下卡车的护板。

“别杀我,别杀我。”她恳求道,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她惊讶于自己的求生欲竟然如此强烈,为了活下去她竟然会如此卑躬屈膝。为了活下去,她会做任何事。“格雷戈里奥,”她说,“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

但格雷戈里奥没有说话。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带着她走了一步,把她按到一张椅子上。特雷莎听到脚步声走远了,听上去是走在碎石路上。她坐的位置正对着太阳,能感到阳光温暖着自己的脸庞,橙红与金黄的光线穿过了蒙眼布和她脆弱的眼睑。就是现在了,她想。

“奥利芙,”她轻轻道,“奥利芙。”她持续低叫着这个名字,蒙眼布被松开了。一阵沉默,然后是一群小鸟展翼飞过天空的声音。特雷莎眯起眼睛,眨眼适应着光线。意外的是,她看到奥利芙站在她的右边,她的头上闪着金色的光晕,背后的房子是一片片白色的方块。

“我死了吗?”特雷莎说。

“没有。”一个男人回答道。

特雷莎现在看清楚自己是在一个大广场里,椅子正对着烧焦的教堂。村民们陆续聚集过来——特雷莎转过头去,他们犹如鱼群般后退。她试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奥利芙的方向走去。奥利芙朝她走近了一步,伸长手臂,但格雷戈里奥把特雷莎推了回去。

乔治朝聚集的村民挥着手枪。“往后退!”他大喊道,但奥利芙仍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