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十 · 如 是 我 闻 四(第3/34页)

乌鲁木齐提督巴彦弼公说:以前从征乌什时,梦见来到一处山麓,有六七座帐篷,不见士兵守卫,几十人出入往来,也大多像是文吏。巴公走过去想悄悄看一下,遇到了已经亡故的护军统领某公,某公的名字有五个字,巴公说的时候用的是滚舌音,又说得很快,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握手问候,问他:“您已经过世很久了,今天因为何事到这里来了呢?”护军统领说:“我因为生前正直,被封了个冥官。现在随军登记阵亡的官兵。”巴公见办公桌上放着许多登记册,有黄色、红色、紫色、黑色几种颜色,便问:“这是按旗划分的吧?”某公微微一笑说:“哪有紫旗、黑旗呢,按,旧制本来是有黑旗的,因为黑色在夜里看不清,于是改成蓝旗。此公大概碰巧不知道。这是用来区别甲乙等级次第的。”巴公问:“怎样划分次第呢?”某公回答说:“赤心为国,奋不顾身的,登记在黄册上;严守军令,宁死不屈的,登记在红册上;随众冲锋战死的,登记在紫册上;仓皇奔逃,无路求生,被践踏而死、追歼杀头的,登记在黑册上。”巴公问:“同时受命,同时参战,血溅横尸,战场混乱,哪里就能一一区分,毫无差错呢?”某公说:“这就只有冥官才能分辨了。大体上人死后灵魂存在,精气就如生前。应该登入黄册的,精气像烈火炽腾,蓬蓬勃勃;应该登入红册的,精气像烽烟直上,风吹不摇;应该登入紫册的,精气像云漏电光,往来闪烁。这三等阵亡官兵,最好的将成为明神,最下等的也能归到善道轮回。至于应该登入黑册的,精气瑟缩摧颓,像没有火焰的死灰一样。阳世朝廷褒扬忠义时,虽然连他们的丧事也很隆重,但是阴曹地府却按普通鬼魂对待,不再承认他们是为国事阵亡的魂魄。”巴公侧耳恭听,心里又害怕又佩服。他正想叩问一下自己的将来,忽然被炮声惊醒。后来,他常用这件事告诫部下说:“我临阵时每当想起这番话,就觉得捐躯战场,轻如鸿毛。”

《夜灯丛录》载谢梅庄戆子事,而不知戆子姓卢名志仁,盖未见梅庄自作《戆子传》,仅据传闻也。霍京兆易书,戍葵苏图时,轿夫王二与戆子事相类。后殁于塞外,京兆哭之恸。一夕,忽闻帐外语曰:“羊被盗矣,可急向西北追。”出视果然。听其语音,灼然王二之魂也。京兆有一仆,方辞归,是日睹此异,遂解装不行,谓其曹曰:“恐冥冥中王二笑人。”

注释

《夜灯丛录》:谢济世撰。已佚,无考。谢济世(1689—1755),即谢梅庄,字石霖,号梅庄。康熙五十一年(1712)进士。雍正年间官御史,因上书弹劾河南巡抚田文镜而流放戍边。后来又因注释《大学》不遵循程朱理学,几乎处以死罪。清高宗乾隆登位后,谢济世曾做过地方官,不久遭谗言解任。一生仕途坎坷。另著有《梅庄杂著》、《大学注》、《经义评》、《西北域记》等。已轶,无考。曾作《戆子记》,褒扬正直憨厚不知通变的奴仆。戆(zhuànɡ),迂愚而刚直。

译文

《夜灯丛录》记载谢梅庄写戆子的故事,却不知道这个戆子姓卢名志仁,大概作者没见过谢梅庄的原作《戆子传》,仅仅根据传闻而已。京兆尹霍易书,戍守癸苏图时,他的轿夫王二与故事中的卢志仁相类似。后来王二死在塞外,霍易书哭得很悲伤。一天晚上,霍易书忽听见帐外有人说:“羊被偷了,赶快向西北面追。”出来一看,果然不错。他觉得刚才听到的声音,很像是王二的亡魂发出的。霍易书有个仆人,正准备辞别离去,那天目睹了这件怪事,就解开行李不走了。他对同伴说:“我怕冥冥之中的王二笑话我。”

沧州瞽者蔡某,每过南川楼下,即有一叟邀之弹唱,且对饮。渐相狎,亦时到蔡家共酌。自云姓蒲,江西人,因贩磁到此。久而觉其为狐,然契分甚深,狐不讳,蔡亦不畏也。

会有以闺阃蜚语涉讼者,众议不一。偶与狐言及,曰:“君既通灵,必知其审。”狐艴然曰:“我辈修道人,岂干预人家琐事?夫房帏秘地,男女幽期,暧昧难明,嫌疑易起。一犬吠影,每至于百犬吠声。即使果真,何关外人之事?乃快一时之口,为人子孙数世之羞,斯已伤天地之和,召鬼神之忌矣。况杯弓蛇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