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十 三 · 槐 西 杂 志 三(第29/42页)
译文
先太夫人的奶妈廖老婆子说:四月二十八日,是沧州的庙会,进香的妇女从四面八方云集而来。有个年轻人这一天傍晚时,在城外遇见一辆牛车向东驶去,上面载着两个女子,都很漂亮,不像是农家妇女的衣服装束。年轻人猜想她们也许是大户人家的眷属,却又不应该身边不带丫鬟或老妈子,而且大户人家的内眷不应该坐敞篷车。他正寻思着,车上一个女子掉下个红色手绢包,里面似乎包着几百文钱,那两个女子和车夫却都不回头。这个年轻人生性淳朴敦厚,担心追索起来麻烦,也就没有去拾。回到家,年轻人告诉母亲,母亲还埋怨他太痴。过了半年,邻村的一个年轻人被两个狐精媚惑,得了痨病死了。有知道前因后果的人说:“正是因为捡了手绢包,狐精来讨手绢包,相互调情才苟合的。”这个年轻人的母亲听了,恍然大悟说:“我这才知道,被说成痴呆的人并不真的痴呆,说成不痴呆的人才真是痴呆。”
有纳其奴女为媵者,奴弗愿,然无如何也。其人故隶旗籍,亦自有主。媵后生一女,年十四五。主闻其姝丽,亦纳为媵。心弗愿,亦无如何也。喟然曰:“不生此女,无此事。”其妻曰:“不纳某女,自不生此女矣。”乃爽然自失。
又亲串中有一女,日构其嫂,使受谯责不聊生。及出嫁,亦为小姑所构,日受谯责如其嫂。归而对嫂挥涕曰:“今乃知妇难为也。”天道好还,岂不信哉!
又一少年,喜窥妇女,窗罅帘隙,百计潜伺。一日醉寝,或戏以膏药糊其目。醒觉肿痛不可忍,急揭去,眉及睫毛并拔尽;且所糊即所蓄媚药,性至酷烈,目受其薰灼,竟以渐盲。
又一友好倾轧,往来播弄,能使胶漆成冰炭。一夜酒渴,饮冷茶。中先堕一蝎,陡螫其舌,溃为疮。虽不致命,然舌短而拗戾;语言不复便捷矣。此亦若或使之,非偶然也。
注释
罅(xià):裂缝。
译文
有个人收奴仆的女儿为侍妾,奴仆不愿意,但也没有办法。这个人属旗籍,也有主人。侍妾后来生了个女儿,长到十四五岁。主人听说姑娘长得漂亮,就收为侍妾。这个人心里不愿意,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有长叹说:“不生这个女儿,就没有这件事。”他妻子说:“不收奴仆女儿做侍妾,自然不会生下这个女儿了。”这个人茫然若失。
又,有个亲戚的女儿,经常嘀嘀咕咕说她嫂子的坏话,让嫂子老是挨骂,过不上一天好日子。这个女儿出嫁后,也常常被小姑嘀咕,像嫂子一样经常挨骂。她回娘家时对着嫂子流泪说:“今天才知道做媳妇的艰难呀!”按上天的道理,什么行为得什么报应,难道不是这样吗?
又,有个年轻人,喜欢偷看女人,从窗缝门缝帘子的缝隙,千方百计偷看。有一天他喝醉了睡觉,有人开玩笑地用膏药糊住他的眼睛。他醒来后眼睛又肿又痛,无法忍受,连忙把膏药揭掉,结果把眉毛和睫毛都拔光了;而且,糊在眼睛上的原来是年轻人收藏的春药,药性很厉害,眼睛受到药物的熏烘灼烧,竟然因此渐渐失明了。
又,有个人喜欢整人,来来回回搬弄是非,能使很亲密的朋友都变得冰炭不相容。有天夜里喝酒过后口渴,他就喝冷茶。茶杯里先前刚掉进一只蝎子,猛然间螫了他的舌头,后来溃烂成疮。虽然不至于伤害性命,但舌头从此粗短僵硬,说话不再像以前那样灵活敏捷了。这也好像是冥冥之中有人指使,而不是偶然的。
先师陈文勤公言:有一同乡,不欲著其名,平生亦无大过恶,惟事事欲利归于己,害归于人,是其本志耳。一岁,北上公车,与数友投逆旅。雨暴作,屋尽漏。初觉漏时,惟北壁数尺无渍痕。此人忽称感寒,就是榻蒙被取汗。众知其诈病,而无词以移之也。雨弥甚,众坐屋内如露宿,而此人独酣卧。俄北壁颓圮,众未睡皆急奔出;此人正压其下,额破血流,一足一臂并折伤,竟舁而归。此足为有机心者戒矣。因忆奴子于禄,性至狡。从余往乌鲁木齐,一日早发,阴云四合。度天欲雨,乃尽置其衣装于车箱,以余衣装覆其上。行十馀里,天竟放晴,而车陷于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