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十 三 · 槐 西 杂 志 三(第30/42页)

,水从下入,反尽濡焉。其事亦与此类,信巧者造物之所忌也。

注释

舁(yú):抬。

淖(nào):烂泥,泥沼。

濡(rú):沾湿。

译文

先师陈文勤先生说:他有个同乡,这里不便说出他的名字,一生没什么大过错,只是事事总要把好处归自己,害处归别人,这是他一贯的为人。有一年参加科举考试,他和几个朋友投宿旅店。突然下起大雨,屋子全都漏了。开始时,只有紧靠北墙的几尺地方没有水痕。这人忽然说着了凉,就躺在北墙根的床上蒙被发汗。大家知道他是装病,但没有什么理由让他移开。雨越下越大,大家就像坐在露天一样,而这个人却独自酣睡。不一会儿,北墙倒塌,众人没睡,都急忙跑了出去;这个人正好被压在墙下,砸得头破血流,一条腿一条胳膊都被压断了,被抬了回去。这件事足以让有机诈心的人引为借鉴。由此我想起奴仆于禄,为人十分奸猾。他跟随我去乌鲁木齐,一天早晨出发后,阴云四合。他估计天将要下雨,就把自己的衣服行李全都放在车箱里,把我的衣服行李盖在上面。走了十几里,天气忽然放晴,但是车轮陷在泥坑里,泥水从车下渗进来,反而把他的衣服全都浸湿了。这件事和上面那件事相似,可见机心巧诈是造物主所忌恨的。

沈淑孙,吴县人,御史芝光先生孙女也。父兄早卒,鞠于祖母。祖母,杨文叔先生妹也,讳芬,字瑶季,工诗文,画花卉尤工。故淑孙亦习词翰,善渲染。幼许余侄汝备,未嫁而卒。病革时,先太夫人往视之。沈夫人泣呼曰:“招孙,其小字也。尔祖姑来矣,可一相认也。”时已沉迷,犹张目视,泪承睫,举手攀太夫人钏,解而与之,亲为贯于臂,微笑而瞑。始悟其意欲纪氏物敛也。初病时,自知不起,画一卷,缄封甚固,恒置枕函边,问之不答。至是亦悟其留与太夫人,发之,乃雨兰一幅,上题曰:“独坐写幽兰,图成只自看。怜渠空谷里,风雨不胜寒。”盖其家庭之间,有难言者,阻滞嫁期,亦是故也。太夫人悲之,欲买地以葬。姚安公谓于礼不可,乃止。后其柩附漕舶归,太夫人尚恍惚梦其泣拜云。

译文

沈淑孙,吴县人,是御史沈芝光先生的孙女。她的父亲、兄长死得早,由祖母抚养。她的祖母是杨文叔先生的妹妹,名字叫芬,字叫瑶季,擅长诗文,画花卉尤其精美。所以,淑孙的诗词文章都不错,画花卉尤其画得好。她小的时候许配给我侄子纪汝备,没等出嫁就死了。病危的时候,我母亲去看望她。沈夫人哭着呼唤说:“招孙,她的小名。你祖婆婆来了,你睁眼认认。”当时她已经昏迷,却睁开眼睛,睫毛上挂着泪,抬起手抓着我母亲的手镯,母亲摘下手镯亲自为她套在手腕上,她微笑着闭上了眼睛。这才明白她是打算带着纪家的东西入土。她刚生病的时候,自知将一病不起,画了一幅卷轴,封得非常严实,总是放在枕头边,问她也不回答。到这时也就明白她是留给祖婆婆的,打开卷轴看,是一幅雨中兰花图,上面题写道:“独坐写幽兰,图成只自看。怜渠空谷里,风雨不胜寒。”大概说因为她的家庭之间有难言之隐,耽误了嫁期,也是这个原因。我母亲悲怜她,打算买块地葬她。我父亲姚安公说,按礼法不能这么做,我母亲也就作罢了。后来,她的灵柩搭运货船运送回去,母亲还恍恍惚惚梦见她哭着拜别。

王西侯言:曾与客作都四夜行淮镇西,倦而少憩。闻一鬼遥呼曰:“村中赛神,大有酒食,可共往饮啖。”众鬼曰:“神筵那可近?尔勿造次。”呼者曰:“是家兄弟相争,叔侄互轧,乖戾之气,充塞门庭,败征已具,神不享矣。尔辈速往,毋使他人先也。”西侯素有胆,且立观其所往。鬼渐近,树上系马皆惊嘶。惟见黑气濛濛,转绕从他道去,不知其诣谁氏也。夫福以德基,非可祈也;祸以恶积,非可禳也。苟能为善,虽不祭,神亦助之;败理乱常,而渎祀以冀神佑,神受赇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