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二 十 一 · 滦 阳 续 录 三(第17/17页)

大致说来,占梦的人能解得通的就解,解不通的,可以置而不论。至于《谢小娥传》所记载的那样,在她的梦里,魂既然已经告诉她父亲和哥哥被人劫杀了,自然应该告诉她是申春、申蘭劫杀的,却用“田中走,一日夫”来隐喻申春,以“车中猴,东门草”来隐喻申蘭,让她找了几年才揭开谜底,不又本末倒置吗?这一类是由于记录人想让他的作品神秘而吸引人,不一定实有其事。凡是诸家所占的梦境,都可以这么看,他们所用的方法已经不是周代占梦官的方法了。

何纯斋舍人,何恭惠公之孙也。言恭惠公官浙江海防同知时,尝于肩舆中见有道士跪献一物。似梦非梦,涣然而醒,道士不知所在,物则宛然在手中,乃一墨晶印章也。辨验其文,镌“青宫太保”四字,殊不解其故。后官河南总督,卒于任,官制有河东总督,无河南总督。时公以河南巡抚加总督衔,故当日有是称。特赠太子太保。始悟印章为神预告也。

案,仕路升沉,改移不一,惟身后饰终之典,乃为一生之结局。《定命录》载李迥秀自知当为侍中,而终于兵部尚书,身后乃赠侍中。又载张守珪自知当为凉州都督,而终于括州刺史,身后乃赠凉州都督。知神注禄籍,追赠与实授等也。恭惠公官至总督,而神以赠官告,其亦此意矣。

注释

同知:官名。各官衙长官的辅佐,即副长官。

肩舆:轿子。

太子太保:隋唐以后仅用于赠官的名号,与太子没有任何关系,从一品,有衔无职,一般作为一种荣誉性的官衔加给重臣近臣。

侍中:内侍散官。

兵部尚书:兵部,掌管全国武官选用和兵籍、军械、军令、驿站等;长官称“尚书”。

译文

中书舍人何纯斋是何恭惠先生的孙子。他说恭惠公担任浙江海防同知时,曾经在轿子里看见一个道士跪着进献一个东西。他似梦非梦,猛然醒来,道士已经不见了,东西却在手里,原来是一方墨色水晶印章。查看印文,上面刻着“青宫太保”四字,实在不能解释是什么缘故。后来他任河南总督,死在任上,官制有河东总督,没有河南总督。当时何公以河南巡抚的身份加上总督的头衔,所以有这个称呼。皇上特赠太子太保衔。人们这才醒悟印章是神的预告。

按,仕途上的沉浮,常常变动,只有身后所加的恩典,才是一生的结局。《定命录》中记载,李迥秀自知应当任侍中,却在升到兵部尚书时去世了,他死后追赠为侍中。又记载张守珪自知应当任凉州都督,却死在括州刺史任上,死后追赠为凉州都督。可知神在安排人的官禄时,是把追赠和实际任命等同看待的。何恭惠公升至总督,而神告诉他追赠的官衔,就是这个意思。

高冠瀛言:有人宅后空屋住一狐,不见其形,而能对面与人语。其家小康,或以为狐所助也。有信其说者,因此人以求交于狐。狐亦与款洽。一日,欲设筵飨狐。狐言老而饕餮。乃多设酒肴以待。比至日暮,有数狐醉倒现形,始知其呼朋引类来也。如是数四,疲于供给,衣物典质一空,乃微露求助意。狐大笑曰:“吾惟无钱供酒食,故数就君也。使我多财,我当自醉自饱,何所取而与君友乎?”从此遂绝。此狐可谓无赖矣,然余谓非狐之过也。

译文

高冠瀛说:有户人家宅院后面的空屋子里住着个狐精,人们不见狐精的形状,狐精却能面对面与人讲话。这家人经济比较宽裕,人们以为是狐精帮了他们。有人相信这种说法,因此求这家人牵线结交狐精。狐精跟这个人也相处得很友好。一天,这个人打算设筵款待狐精。狐精说自己虽然年老但是特别能吃。这个人就多备了酒菜。一直吃到日暮时分,有几只狐狸醉倒后现了原形,这个人才知道那个狐精招呼了同类一同来赴宴。像这样款待了多次,他已经请不起了,衣物典当一空,不得已,微微向狐精流露了求助之意。狐精大笑道:“我正是因为没钱喝酒,才几次到你家赴宴。倘若有钱,我就自己找地方吃个酒足饭饱,我到哪里拿钱给你呢?”从此,他们断绝了交往。这个狐精可以说是个无赖,然而我认为这并不是狐精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