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二 十 二 · 滦 阳 续 录 四(第11/17页)
译文
乩仙大多伪托古人,然而有时也稍有应验。温铁山前辈名温敏,乙丑年进士,官至盛京侍郎。曾经遇到扶乩人,问自己寿命有多长。乩仙判词说:“甲子年华有二秋。”他以为寿数是六十二岁。后来过了两年去世,家人才知道“二秋”是指两年。大概灵鬼有时也能预先知道命运。又听说山东巡抚国公,扶乩请问寿数。乩仙判词说:“不知道。”国公问:“仙人难道还有不知道的事吗?”判词说:“别人的寿数能够知道,您的寿数却不能知道。寿命的长短有定数,一般人只是享尽他所应有的寿数而已。如果是封疆大臣等担负国家重任的人,执掌生杀予夺的大权,一件政事处理得当,那么千百万人都受到他的福惠,寿数就可增加;一件政事处理不当,那么千百万人都受到他的祸害,寿数也就可以减少。这就是司命之神也不能预先注定,何况是我?难道没有听说苏颋误杀两个人,减寿两年;没听说娄师德也误杀两个人,减寿十年吗?既然这样,那么寿数的事,您应当问自己,不必来问我了。”这话讲得确实有道理,恐怕他所遇到的竟然是真神仙了。
族叔育万言:张歌桥之北,有人见黑狐醉卧场屋中。场中守视谷麦小屋,俗谓之场屋。初欲擒捕,既而念狐能致财,乃覆以衣而坐守之。狐睡醒,伸缩数四,即成人形。甚感其护视,遂相与为友。狐亦时有所馈赠。一日,问狐曰:“设有人匿君家,君能隐蔽弗露乎?”曰:“能。”又问:“君能凭附人身狂走乎?”曰:“亦能。”此人即恳乞曰:“吾家酷贫,君所惠不足以赡,而又愧于数渎君。今里中某甲甚富,而甚畏讼。顷闻觅一妇司庖,吾欲使妇往应。居数日,伺隙逃出,藏君家;而吾以失妇,阳欲讼。妇尚粗有姿首,可诬以蜚语,胁多金。得金之后,公凭附使奔至某甲别墅中,然后使人觅得。则承惠多矣。”狐如所言,果得多金,觅妇返后,某甲以在其别墅,亦不敢复问。然此妇狂疾竟不愈,恒自妆饰,夜似与人共嬉笑,而禁其夫勿使前。急往问狐,狐言无是理,试往侦之。俄归而顿足曰:“败矣!是某甲家楼上狐,悦君妇之色,乘吾出而彼入也。此狐非我所能敌,无如何矣!”此人固恳不已。狐正色曰:“譬如君里中某,暴横如虎,使彼强据人妇,君能代争乎?”后其妇颠痫日甚,且具发其夫之阴谋。针灸劾治皆无效,卒以瘵死。里人皆曰:“此人狡黠如鬼,而又济以狐之幻,宜无患矣。不虞以狐召狐,如螳螂黄雀之相伺也。古诗曰:‘利旁有倚刀,贪人还自戕。’信矣!”
译文
族叔育万说:张歌桥的北边,有人看见有一只黑狐狸醉倒在场屋里。场院里看守谷麦的小屋,俗称“场屋”。开始这个人想捉住它,后来想到狐狸能让人发财,就给狐狸盖上衣服,坐在一边守着。狐狸睡醒后,身体伸缩了几次,就变成了人形。狐狸非常感谢这个人的守护,和他交了朋友。狐狸时常送些礼物给他。有一天他问狐狸:“假如有人藏在你家,你能把他藏起来不暴露么?”狐狸说:“能。”他又问:“你能附在人身上飞跑么?”狐狸说:“能。”他就恳求道:“我家穷极了,你给的这点儿恩惠还不足以维持生计,而亵渎你时常赠我钱财,我又感到惭愧。如今村里的某甲很是富裕,而且怕打官司。不久前听说他要雇一个女人做饭,我想叫妻子去答应下来。做了几天,叫她找机会逃出来藏在你家里;而我就以妻子在某甲家失踪为由说要告官。我妻子还有些姿色,我可以诬赖他见色起意,能迫使他给我一大笔钱。得到钱之后,你就依附在她身上,让她跑到某甲的别墅里,让别人在那里找到她。这样,我就很感激你的恩情了。”狐狸答应了并且照他说的去做,他果然得到了很多钱,他把妻子找了回来,某甲因为他的妻子是在自己的别墅里找到的,也不敢再说什么。不料这个人妻子的疯病竟然好不了,她常常梳妆打扮,夜里好像和人在一起嬉笑,却不让丈夫靠前。这个人急忙去找狐狸,狐狸说没这个道理,亲自前往察看。不一会儿回来跺着脚说:“坏了!这是某甲家楼上的狐狸看上了你的妻子,乘我不在的时候进去迷住了她。这个狐狸我对付不了,这下可没有办法了!”这个人哀求恳请没完没了。狐狸板着脸认真地说:“比如你们村里的某某,凶横暴虐像老虎一样,假如他强占了别人的女人,你能帮别人去理论么?”后来这个人妻子的癫狂病越来越重,还把丈夫的阴谋都揭露了出来。医生针灸、术士镇治都无效,最后拖了很长时间死了。村里的人都说:“这个人像鬼那么狡黠,又有狐狸的幻术帮忙,应该没什么差错了。不料狐狸引来了狐狸,好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样。古诗说:‘利旁倚了一把刀,贪婪的人是自己害自己。’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啊!”